通风口的金属管道锈迹斑斑,江宇的手掌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血珠渗出来,滴在管道壁上,留下一串暗红的痕迹。他不知道下落了多久,只觉得耳边全是风声,直到“噗通”一声掉进一片冰凉的水里,才猛地回过神来。
呛了两口带着腥味的水,江宇奋力浮出水面,抹了把脸,发现自己身处一条狭窄的暗河。河水大概齐腰深,流速不算快,但水温低得刺骨,刚从通风口摔下来的冲击力让他暂时喘不过气,只能扶着湿滑的岩壁大口喘息。
“咳咳……”喉咙里又痒又疼,他咳了好一阵,才看清周围的环境。暗河两侧是粗糙的岩石,头顶挂着参差不齐的钟乳石,有些往下滴水,“嗒、嗒”的声音在空旷的河道里回荡,像是某种倒计时的秒针。
身后的通风口已经被黑暗吞没,黑衣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管道传过来,越来越远——看来他们暂时没找到下来的路。江宇松了口气,顺着水流慢慢往前走,靴底踩在河底的碎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点微光。江宇加快脚步,发现那是一处岩壁的裂缝,光线就是从那里透进来的。他挤过裂缝,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溶洞,穹顶垂下的钟乳石像倒悬的冰柱,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生锈的工具,看起来像是被人遗弃了很久的临时营地。
营地中央有个火堆的痕迹,灰烬里还能找到几根没烧完的木柴。江宇走过去,用脚尖拨开灰烬,发现下面埋着一个铁皮盒子,盒子上了锁,但锁芯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他捡起一块锋利的石片,几下就撬开了锁扣。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纸,还有一张手绘的地图——正是他刚才在山洞里看到的那张南美洲房宿星核的位置图,但这张图上多了些密密麻麻的批注,像是林叔的笔迹:
“房宿星核藏在雨林深处的玛雅遗迹里,入口在太阳神庙的第三级台阶下,需要用氐宿碎片激活机关。”
“组织在遗迹外围布了三层哨卡,第一层是红外感应,第二层有‘影卫’——就是那些穿黑斗篷的家伙,第三层……小心‘守林人’,他认识你父亲,当年就是他背叛了我们。”
江宇的手指捏紧了信纸,指节泛白。守林人?背叛?父亲的日记里从没提过这些。他继续翻看那些信纸,大多是林叔和父亲的通信,字里行间能看出两人当年的默契——
“老江,星核转移路线我改了三次,组织的人肯定猜不到我们会走冰谷暗道。”
“阿守,小宇的摇篮我做好了,等这事了了,就带你们娘俩去新西兰看极光。”
“别想美事了,先把眼前的‘秃鹫’甩开再说。对了,给小宇取的名字我觉得‘江宇’挺好,像条江,也像片天,敞亮。”
看到最后一封信时,江宇的呼吸猛地顿住。那是林叔写的,字迹潦草,像是在紧急情况下写的:
“老江,他们找到冰谷了,我引开他们,你带着星核碎片和小宇走。记住,别回营地,去玛雅遗迹找‘老槐树’,他会帮你。还有,别告诉小宇真相,让他做个普通人就好……”
信纸的边缘有烧焦的痕迹,显然是从火里抢救出来的。江宇捧着信纸,指腹抚过那些被火焰熏黑的字迹,突然想起林叔总爱摸他的头,说“小宇啊,你就该开开心心过日子”,想起他每次出任务前都会留一桌子菜,说“等我回来吃”,想起他被黑衣人围攻时,故意把他们引向反方向的背影……
原来林叔不是“组织的人”,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他们父子。
“林叔……”江宇的声音哽咽着,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他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将地图塞进背包内侧——那里还放着父母的照片,现在又多了林叔的信,这些东西像一块块拼图,慢慢拼凑出他从未了解过的过去。
就在这时,暗河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起来,水面上漂来几个破碎的木块。江宇警觉地看向裂缝处,刚才还平静的水面开始晃动,隐约有脚步声从暗河上游传来,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响。
是黑衣人追来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迅速熄灭手里的火把,躲到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动静。黑暗中,有个模糊的身影从裂缝里挤了进来,那人走路一瘸一拐的,手里拄着根木棍,发出“笃、笃”的声响,听起来不像是黑衣人那种矫健的步伐。
“有人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沙哑的喘息,“是……是江同志的儿子吗?”
江宇愣了一下。江同志?这人认识父亲?他握紧了口袋里的工兵铲,慢慢从钟乳石后走出来:“我是江宇,你是谁?”
那人听到声音,猛地转过身,手里的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借着从裂缝透进来的微光,江宇看清了他的脸——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浑浊,却在看到江宇的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两簇微弱的火苗。
“像……真像啊……”老人喃喃自语,突然激动地抓住江宇的胳膊,“你爸是江辰吧?我是老槐树啊!你林叔说过,你可能会来这儿,让我在这儿等你!”
老槐树?江宇的心猛地一跳,林叔信里提到的人!他连忙扶住激动得快要站不稳的老人:“老槐树爷爷,您慢点说。林叔他……”
“别提了,”老槐树摆了摆手,咳嗽了几声,才缓缓说道,“你林叔为了引开组织的人,往冰谷另一侧去了,那边是绝境,他怕是……”老人没再说下去,但眼里的悲伤藏不住。
江宇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疼得厉害。他想起林叔最后一次摸他的头,说“等我回来吃晚饭”,原来那时候,他就没打算回来了。
“组织的人怎么会找到这儿?”江宇强忍着眼泪问道。
老槐树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个守林人,他当年背叛了你爸,现在又成了组织的走狗,肯定是他泄露了暗道的位置。”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江宇,“这是你林叔让我教给你的,说是能帮你过雨林哨卡。”
江宇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块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乌鸦——那是组织里“影卫”的标志。
“这是……”
“你林叔年轻时混进组织当过影卫,这是他当年的令牌,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上面的能量印记还在,暂时能蒙混过关。”老槐树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孩子,去玛雅遗迹,找到房宿星核,完成你爸和你林叔没完成的事。”
暗河上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呼喊声:“搜!仔细搜!肯定躲在这附近!”
老槐树脸色一变,推了江宇一把:“快走!从溶洞后面的水道走,能通到雨林边缘。记住,别信守林人的任何话,他的眼睛会变色,正常时是褐色,说谎时会发绿。”
江宇握紧令牌,又看了眼老槐树:“那您怎么办?”
“我这把老骨头了,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老人笑了笑,捡起地上的木棍,“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江宇咬了咬牙,深深看了老槐树一眼,转身冲进溶洞深处。身后传来老槐树故意提高的声音:“你们找什么?我一个老头子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从没见过什么年轻人!” 紧接着是桌椅翻倒的声响,还有黑衣人粗暴的呵斥。
江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捂住嘴,不敢回头,只能顺着水道拼命往前跑。冰冷的河水没过膝盖,激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脸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林叔、老槐树、父母……那些为他铺路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托着他往前走。他不能停下,绝对不能。
水道的尽头是一片茂密的雨林,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织成一张金色的网。江宇站在雨林边缘,回头望了眼黑暗的溶洞方向,将令牌紧紧攥在手里,然后毅然转身,走进了那片充满未知的绿色海洋。
玛雅遗迹的太阳神庙、会变色眼睛的守林人、林叔留下的后手……新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