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陆雪晴的惊呼声,像是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寂静的院子里。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了过来。
只见李玄双眼紧闭,脸色比刚才的独孤还要苍白,身体软绵绵地靠在陆雪晴的怀里,已然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师尊!”
张凡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想要查看李玄的情况。
熊霸也吓得一个哆嗦,庞大的身躯差点把旁边的萧逸才给撞飞。
“前……前辈这是怎么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慌。
完了完了,前辈不会是被那个独臂老头的临死反扑给伤到了吧?
要真是这样,自己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前辈陪葬!
就在场面即将陷入混乱之际,萧逸才却猛地伸出手,拦在了所有人面前。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肃穆。
“都别动!”
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凡和熊霸的动作顿时僵住,不解地看着他。
萧逸才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被陆雪晴扶住的李玄,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缓缓说道:
“你们懂什么?”
“前辈这……不是晕倒!”
不是晕倒?
张凡和熊霸都愣住了,人都翻白眼了,这还不叫晕倒?
陆雪晴也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疑惑和担忧,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师尊扶得更稳了一些,生怕他受到一丝一毫的颠簸。
只有山脚下刚刚飞身上来的道玄真人,在看到这一幕时,先是神情一紧,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和萧逸才如出一辙的恍然与敬畏。
“不错。”道玄真人缓缓走到近前,声音沉重地附和道,
“逸才说得对,前辈这并非凡人所谓的晕厥。”
他看着李玄那“安详”的面容,眼中满是崇敬。
“前辈他……他这是神游太虚去了!”
神游太虚?!
这四个字一出,张凡和熊霸直接傻眼了。
“神游太虚是……是什么意思?”
熊霸挠了挠自己的光头,感觉自己的脑容量已经严重不足。
萧逸才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孺子不可教也”的惋惜,耐着性子解释道:
“你以为刚才发生的是什么?是两个元婴修士打架吗?不!”
他摇了摇头,语气激昂地说道:“那是大道之争!是前辈开创的‘人间道’,与蜀山传承万年的‘杀伐道’的第一次正面碰撞!”
“前辈为了点化道玄掌门,先是以自身无上道韵,强行抹去了此方天地的法则,为道玄掌门创造出一片可以施展‘人间道’的净土!”
“而后,又在关键时刻,以言出法随之能,喝止杀伐,阐述‘道争而非生死’的慈悲真意!”
“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布局,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消耗的是何等庞大的心神与道韵?”
萧逸才越说越激动,看向李玄的眼神,狂热得像是要燃烧起来。
“前辈的身躯虽在此地,但他的神魂,他的意志,此刻必然是已经超脱了这方世界,去往了那不可言状,不可描述的‘大道之海’中,进行休憩与感悟!”
“所以,这不是晕倒!这是‘道眠’!是圣人论道之后,回归本源的至高状态!”
道玄真人抚着自己的长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逸才所言,深得我心。前辈此举,看似是‘力竭’,实则是将‘道体’留在此处,镇压宵小,而‘神魂’则回归本源,感悟此次大道碰撞的余韵。”
“我等若是随意触碰,惊扰了前辈的‘道眠’,那才是万死莫赎的大罪!”
听着这一唱一和,堪称天衣无缝的解释,张凡和熊霸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和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师尊(前辈)不是晕了,是去更高层的地方“开会总结”去了!
这么一想,一切都合理了!
也是,以师尊(前辈)那等通天彻地的境界,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个剑魔吓晕?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凡看着师尊苍白的脸,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扶前辈回屋。”道玄真人神情肃穆地说道,
“动作轻一些,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前辈的‘道眠’,不知会持续多久,我等要做的,就是为前辈护法,确保在他老人家‘神游’归来之前,不受任何打扰。”
“对对对!”萧逸才连连点头,
“快,将前辈送回茅屋,那里是前辈的道场,最适合‘道眠’!”
于是,在四人紧张而又崇敬的目光中,张凡和陆雪晴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一个抬着头,一个托着腿,像捧着一件全世界最珍贵的瓷器一般,将李玄缓缓地抬进了茅屋。
整个过程,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熊霸则紧张地守在门口,瞪着一双铜铃大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任何一只飞过的蚊子,都是企图惊扰前辈“道眠”的绝世大敌。
就在他们把李玄轻轻放到那张硬邦邦的床板上,准备悄悄退出去的时候。
躺在床上的李玄,眼皮忽然颤动了一下,似乎是恢复了一丝意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缝,耳边传来了萧逸才压低了声音,但依旧充满激动的话语。
“……掌门,您刚才那一招‘人间之剑’,简直是神来之笔!特别是最后那一记‘递筷子’,
“弟子认为,那代表了‘民以食为天’的本源大道,直接从根源上瓦解了独孤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杀伐道’……”
“谬赞了,若非前辈点化,贫道如今恐怕已是一具枯骨。”
“说起来,还是前辈那一句‘吵什么吵’,当真是蕴含了无上禅意,一言便定了此战的胜负手……”
递筷子?
吵什么吵?
我是谁?我在哪?他们在说什么?
李玄的大脑里闪过一连串的问号,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比刚才更强烈的眩晕感涌了上来。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我就是饿了,没力气了”,或者“求求你们别脑补了”。
可他刚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就听见道玄真人无比郑重地对门外说道:
“逸才,从今日起,贫道便在此为前辈护关!”
“一日三餐,由雪晴姑娘和张凡小友负责,务必用最虔诚的心,准备最朴素的饭食,以合前辈‘大道至简’的真意。其余闲杂人等,一概不许上山,违者,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是!掌门!”萧逸才恭声应道。
听到这里,李玄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护关?
还要住在这里不走了?
我只是晕了一下,怎么就快进到被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了?
巨大的精神冲击之下,李玄那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意识,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他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这一次,是真的。
屋外,陆雪晴和张凡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师妹,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
张凡看着陆雪晴那同样有些苍白的脸色,关切地说道。
陆雪晴摇了摇头,清冷的目光坚定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师兄,我不累。师尊‘道眠’,弟子理应侍奉在侧。”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着。
张凡见状,也不再劝。
他知道,师尊在他们兄妹二人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的。
于是,小竹峰的茅屋前,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天下正道领袖,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盘膝坐在了茅屋的左侧。
青云门第一真传,被誉为下一代掌门接班人的萧逸才,恭敬地站在了茅屋的右侧。
黑风寨寨主,青州地界令人闻风丧胆的熊霸,像一尊铁塔,守在了院子门口。
而李玄的两位亲传弟子,张凡手持“大道无形·烧火棍”,陆雪晴身负长剑,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守在了茅屋的门前。
夜风萧瑟,吹动着众人的衣角。
所有人都神情肃穆,目光虔信。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着那位“神游太虚”的圣人,从“道眠”中归来。
他们谁也不知道,此刻茅屋之内,他们心中那位至高无上的圣人,正发出了轻微而又均匀的……鼾声。
他睡得很沉,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