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这一觉,睡得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这是他穿越以来,睡得最安稳,也最满足的一觉。
没有饥饿,没有危机,甚至连噩梦都没有。
当他被一阵隐隐约约的嘈杂声吵醒时,还有些迷糊。
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准备去院子里伸个懒腰。
然后,他就石化了。
院子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道玄真人闭着眼睛,手中的斧头却仿佛有了生命,一起一落,毫无声息,但身前的木柴却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堆成了小山。
妖月圣女不知从哪找来一个木桶,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给院角那几株快要枯死的野花浇水,随着她的清水浇下,那几株野花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了生机。
而最让李玄眼皮狂跳的,是凌云子。
这位新晋的元婴大能,此刻正拿着一块抹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茅房的门板。
他擦得是那么认真,那么虔诚,脸上甚至带着一种神圣的光辉,仿佛他擦的不是一扇破木门,而是通往大道的圣门。
李玄感觉自己的心口又开始发闷了。
他昨天升起的那一丝“这样也不错”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这哪里是不错,这分明是大型邪教传道现场!
而他,就是那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倒霉教主。
“师尊,您醒了。”
张凡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
“早饭已经备好了,还是白米饭和炒青菜。”
李玄麻木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对吃什么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就在他准备洗漱的时候,那股从山下传来的嘈杂声,变得更加清晰了。
“怎么回事?山下来了戏班子吗?”李玄皱着眉头,随口问了一句。
“回师尊,”张凡答道,“不是戏班子。从今天一早开始,山下就陆续来了一些修士,在山门外徘徊,似乎是想拜见您。”
“拜见我?”李玄一个激灵,“让他们滚!我谁也不见!”
“弟子已经说过了,”张凡有些为难,“弟子说您在清修,不见外客。但他们非但不走,反而……反而都在山门外跪下了。”
李玄的脑袋嗡的一声。
他几步冲到院子边缘,扒开一人多高的杂草,朝山下望去。
只见小竹峰那本就破破烂烂的山门外,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人。
粗略一看,少说也有百十号人。
这些人服饰各异,修为有高有低,但无一例外,全都朝着山顶的方向,一脸虔诚地跪拜着。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金色华袍的中年人,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法力,清晰地传了上来。
“晚辈青州‘金鼎门’门主,王金鼎!特携门下弟子,前来拜山,求见圣人!恳请圣人赐见!”
“晚辈‘飞沙帮’帮主,刘莽!求见前辈!”
“晚辈散修赵铁柱,求见前辈!”
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汇聚成一股声浪,冲击着李玄那本就脆弱的神经。
圣人?
前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李玄只觉得两眼发黑,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只是想躺平当个咸鱼,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眼里的圣人了?
还引来了这么多人围观!
这下好了,他这个山寨“青云宗”,怕是要成为青州修仙界的景点了。
“张凡!去!告诉他们!这里没有什么圣人,只有一个快要饿死的凡人!让他们赶紧滚蛋!再不滚,我就……我就放狗咬人了!”
李玄气急败坏地吼道。
虽然他并没有狗。
“是,师尊。”张凡领命,转身就要下山。
可还没等他走出院子,道玄真人却睁开了眼睛。
“慢着。”
他缓步走到李玄身边,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前辈,这些人皆是为您的‘道’而来,心怀虔诚。若是如此粗暴地赶走,怕是有损您的‘圣名’。”
李玄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有个屁的圣名!
“那你说怎么办?”李玄有气无力地反问,“难道还真开门迎客,让他们上来参观我这破院子?”
“前辈息怒。”道玄真人微微一笑,一副“我懂”的表情。
“前辈自然无需理会这些凡夫俗子。您的境界,他们无法理解。您越是避而不见,他们便越会觉得您高深莫测,这是在考验他们的道心。”
“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道玄真人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为了防止宵小之辈打扰前辈清修,贫道以为,应当在山门处设下一道禁制。”
李玄已经懒得跟他争辩了。
他现在就是一个字,烦。
“随你便吧。”他摆了摆手,转身走回屋里,眼不见心不烦。
得到了“首肯”,道玄真人立刻行动起来。
他与凌云子对视一眼,两人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山门处。
看着山下跪着的黑压压一片修士,道玄真人面沉如水,元婴期的威压轰然散开。
“前辈清修之地,岂容尔等喧哗!”
他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山下的修士们被这股威压震得心神摇曳,但脸上却露出了狂喜之色。
来了!
是那位圣人座下的道童!不,是护法!
金鼎门门主王金鼎连忙磕头:“前辈息怒!我等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心向大道,恳求能见圣人一面,哪怕只是聆听一句教诲,也死而无憾了!”
“哼,痴心妄想!”凌云子冷哼一声,“前辈的‘道’,岂是尔等想见就能见的?没有诚心,没有悟性,便是跪死在此,也无缘得见!”
说完,道玄真人与凌云子双手齐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光幕,瞬间笼罩了整个小竹峰。
这道禁制,是两位元婴大能联手布下,别说这些最高不过金丹期的修士,便是同阶的元婴来了,也休想轻易打破。
做完这一切,两人便不再理会山下的众人,转身回了山上。
然而,他们的行为,在山下众人看来,却成了另一种信号。
“考验!这绝对是考验!”王金鼎激动地大喊,“圣人这是在考验我们的诚心!”
“没错!只要我们心意够诚,就一定能打动圣人!”
“我等就在此地长跪不起!直到圣人愿意见我们为止!”
于是,山下的修士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跪得更加虔诚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越来越多听到风声的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加入了“跪山”大军。
有正道宗门的弟子,有独来独往的散修,甚至还有几个胆子大的魔道修士,也悄悄混在人群里,想一睹“真魔”风采。
小竹峰的山脚下,从最初的百十号人,很快就发展到了成百上千人。
黑压压的人群,将整个山脚围得是水泄不通。
茅屋里,李玄透过门缝,看着山下那越来越壮观的“跪拜”场面,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在发凉。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吃顿饱饭,睡个好觉。
怎么就……成了万人朝圣的偶像了?
他看着院子里那几个干活干得不亦乐乎的“罪魁祸首”,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山下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行身穿华贵法袍,气息强大的修士,排开众人,走到了最前面。
为首的一名老者,修为赫然已是金丹大圆满,他对着山上的金色光幕,朗声开口,声音传遍了整座山峰。
“丹霞宗宗主,携青州炼丹师公会一众长老,特来拜会前辈!”
“听闻前辈以‘人间道’点化世人,我等炼丹师,亦是求索于‘人间百草’之中,与前辈大道相合!”
“我等备下薄礼一份,内有三百年‘火灵芝’一株,五百年‘冰心草’一株,以及千年‘紫金参’一株,恳请前辈品鉴,并指点我等丹道迷津!”
老者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弟子立刻呈上三个华美的玉盒。
玉盒打开的瞬间,三股浓郁的药香冲天而起,甚至引得天地灵气都产生了一丝波动。
山下跪着的所有修士,都闻到了这股药香,一个个眼睛都红了。
那可是千年灵药啊!
任何一株,都足以让一个普通宗门疯狂!
茅屋内的李玄,也被这股浓郁的药香给勾得探出了头。
他虽然不懂什么灵药,但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他本能地觉得,这玩意儿……肯定很好吃!
特别是那个叫什么“紫金参”的,听起来就跟人参差不多,要是拿来炖鸡……
李玄的口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