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排站在走廊边，静默了片刻。
阮璇凝神望着如帘的雨幕，风挟着雨丝拂面而来，带着沁人的凉意，她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总算凉快些了。”她轻声自语。
周蔚川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你喜欢这样的雨天？”
阮璇侧目看他，雨天的光线朦胧，衬得他眼里的笑意格外清亮，她忽然发现他的睫毛在雨气中显得格外纤长。
“说不上喜欢。”她转回头去，“只是觉得这样的天气里，时间好像走得特别慢，心里也跟着静下来了。”
周蔚川望着远处被雨水洗得发亮的树叶：“所以雨天会让你想起什么吗？”
“让我想起什么？”阮璇顿了顿，“不会让我想起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天气也不错，不是吗？”
“是不错。”周蔚川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盖过，又一阵凉风袭来，她没穿外套，他怕她吹久了风会感冒，不由得催促：“该进去了。”
“嗯。”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玻璃窗蒙着一层氤氲的水雾，两人一前一后从后门走进，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开学半个月，下周三、周四便是高三年级第一次月考，空气里弥漫着紧绷的气息，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周蔚川的课桌一角堆着几本教材，数学作业摊开在面前。他随手从书堆里抽出草稿本，新的一页上很快爬满公式。写到第四道大题时，黑色水笔在他指间打了个转，突然悬停。他的目光越过纸页，落在前排女生低头时露出的那一截白皙后颈上。
陆羽华正揉着发酸的手腕，偏头就撞见这一幕。周蔚川的眼神像是被钉在了阮璇的背影上，专注得仿佛教室里其他人都成了虚化的背景。
陆羽华脑海中不断闪现这几天校园贴吧里热议的帖子，几乎全都与周蔚川有关。望着周蔚川凝视阮璇背影出神的模样，一个念头在陆羽华心中逐渐清晰：或许他猜到周蔚川转学来英才的真正原因了。
中途的课间，前来请教阮璇问题的同学依旧络绎不绝，周蔚川找不到可以和阮璇说话的机会，阮璇虽然也带了手机到学校里，但她从来不会在班级里打开手机，于是直到放学，周蔚川都没能和她单独说上话。
放学铃声响起时，阮璇正专注地解着最后一道题。直到落下笔尖，她才惊觉教室里已空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个住校生。忽然想起晚自习前周蔚川和她说的话，她下意识转头向后望去。
周蔚川果然还坐在位置上，修长的手指正翻动着一本杂志的页面，却在抬眼的瞬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目光。
他一直在等她，这个认知让阮璇心头微动，她迅速收拾起桌上的书本。
收拾完书包，阮璇朝周蔚川无声地比了个口型：“走吧。”
晚自习前，周蔚川曾和她说：“放学一起走。”
她答应了。
这几天他们其实是一起回家的，通常是他先出校门，在路口的拐角处等她，她和檀歆在校门口道别后，总能准确地找到他的位置。今天檀歆没来上晚自习，他们可以直接并肩走出校门。
走出教学楼，细雨仍在飘落。雨不大，却让两人陷入微妙的境地，各撑一把伞，说话听不清，显得刻意；可若共撑一把，又太过亲密。
阮璇正迟疑着，周蔚川已经开口：“过来吧，我的伞够大。”
她抿唇一笑，顺从地收起自己的伞。
幸好校园里人已散尽，雨幕朦胧，无人注意他们。
并肩走了一会儿，阮璇忽然开口：“周蔚川，过几天我请你吃饭吧？”
周蔚川微怔：“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他略一思索：“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嗯。”她轻轻点头，却没说出口，吃饭只是借口，想找机会单独和他待一会儿，才是真的。
周蔚川觉得单独吃饭对她可能不太好，原本想婉拒这个邀约，可还没等他开口，阮璇就轻轻“嗯？”了一声。那上扬的尾音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期待，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阮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即使在昏暗的月色下，周蔚川也能清晰地看见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就这么开心？”他不由自主放柔了声音，话一出口才发觉语气竟带着几分亲昵。
“嗯，特别开心。”阮璇的回答坦率得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夜风裹挟着细雨拂过，周蔚川没有再接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将伞往她那边倾斜。黑色的伞面在路灯下泛着微光，恰到好处地为她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
回到家，周蔚川随手将书包搁在椅边，掏出手机查看未读消息。微信里，敖阳的消息早已堆成了小山———
晚上六点十分：
北纬二十七度雨：【链接。】
北纬二十七度雨：【链接。】
北纬二十七度雨：【兄弟，你这人走茶不凉的体质绝了，离开二中半个月了，你还是二中的顶流。】
……
晚上八点零五：
北纬二十七度雨：【吴茜惠又来堵我了\/裂开\/，非要我告诉她你住哪个小区，我tm都快被问出ptSd了。】
北纬二十七度雨：【要不明天我也办转学，我去英才找你去，这烂桃花我是一天都扛不住了\/再见\/。】
……
周蔚川粗略扫了一眼，顺手点开那两个链接，只瞥了眼标题———
第一条：《周蔚川离开二中的第十六天，想他》
第二条：《又要考试了，大家觉得周蔚川走了之后，这次年级第一名会是谁？》
他指尖在屏幕上轻敲：【才到家。】
敖阳在家早洗完了澡，看到回复立刻揶揄道：【护花使者终于到家了？】
自从知道周蔚川最近天天和阮璇一起走回家，敖阳就给他安上了这个名号。一公里多的路，周蔚川愣是风雨无阻地护送，敖阳每次提起都要调侃一番。
周蔚川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嗯。】
敖阳立刻来了精神：【话说兄弟，天天护送人家回家，有进展没？你表白了没？】
蔚然成风：【没呢，再等等。】
北纬二十七度雨：【等等等，等个锤子！渣男语录top1就是“再等等”，你该不会是个隐藏海王吧？】
周蔚川看着对话框，额角突突跳了两下，这话从敖阳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他无奈打字：【我不是渣男，也不是海王……】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只是不想太随便开始。】
想了想，还是把后半句发了出去：【如果她也喜欢我的话。】
北纬二十七度雨：【怂包！我敖阳的兄弟怎么能这么磨叽？说出去我面子往哪搁？】
蔚然成风：【……】
敖阳盯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敲击：【周蔚川！你他妈到底行不行？老子天天给你当情感顾问，结果你连人家手都不敢牵？】
周蔚川慢悠悠回复：【急什么。】
“叮”———消息提示音炸响。
北纬二十七度雨：【我急？！你知不知道二中贴吧都在开盘赌你什么时候脱单？老子的全部身家都押在你身上了！】
说完他又甩来一个链接，链接的标题写着，《论咱们二中两大校草和三大级草，谁会第一个脱单？》
两大校草指的是周蔚川和敖阳，三大级草则是高中部每个年级被票选出来的另外三个男生，这五人的共同点除了帅，还有就是都是单身。
周蔚川看了眼发帖时间，这都是暑假的帖子了，他无奈叹气，打字：【你最近很闲？】
敖阳秒回：【放屁！老子每天既要应付吴茜惠查户口，又要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忙得连游戏都没时间打！】
手机又震了一下：
【不管，下周你要是再没进展，我就去英才门口拉横幅———“周蔚川喜欢阮璇”！】
周蔚川手指一顿：【你敢。】
北纬二十七度雨：【\/奸笑\/你猜我敢不敢？】
周蔚川的指尖刚悬在键盘上方，正要打字，阮璇的对话框就跳了出来。他唇角微扬，点开那个缀着一只云朵备注的聊天框。
心照不璇：【吃饭定在这周六吧？正好能讨论一下英语演讲比赛的稿子。】周五的辅导课结束后，他们确实需要再完善一下演讲稿。
周蔚川扬着唇角简短地回复：【好。】
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阮璇的消息接踵而至：【你是想吃日料、泰餐、火锅，还是烤肉？】这次配了个流口水的小黄豆emoji 。
周蔚川盯着屏幕上的选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日料———上次吃的那家三文鱼腥味有点重，让他对日料的感官不太好；
泰餐———冬阴功汤的味道他至今没适应；
烤肉———要么自己烤，要么旁边就要站着一个服务员，油点溅到衣服上吃完还得洗衣服，麻烦。
还是火锅最稳妥，他很快回复：【火锅吧。】
阮璇看到消息，一时语塞。她盯着手机，忍不住轻笑一声，不是吧，这人怎么偏偏选了最不适合约会的选项？
她咬了咬唇，又好气又好笑地打字：【好，那我们去彩金街，那里有一家火锅店我觉得特别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