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啊,快动啊!’
‘现在追上去,趁她两足行走行动不便,完全有能力在没有魔法的情况下,在通道关闭之前把她抓回来!’
迟迟没能做出有效行动,飞光粼粼的理性不停催促她做出当下最有利于自己的举措。
‘反正只要马没留在人类世界,预想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这是为她好,即便她并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我只是不想失去她,不想她经历那些痛苦,我有什么错?只要能达成我的目的……’
飞光粼粼开始试着朝水晶魔镜的方向迈步。
「飞光…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朋友?」
“……”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的声音、语调、顿挫,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中,一点点地抽离她追上去的勇气。
身体的颤抖好像是在告诉她自己:你追不上她了。
‘追上去,抓住她,然后呢?’
‘我…真的是在为她好吗?’
‘这究竟是她想要的,还是我想要的?我认为她需要的,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就算抓住了她,我又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替她做决定?’
飞光粼粼将蹄子放在镜面上,感受到的阻力比预想中要小,几乎等同于无,甚至从另一头传来的些许吸引力正在邀请她到镜子另一头的世界。
属于人类的世界。
“……”
但飞光粼粼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这近在咫尺的距离,明明现在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能够阻止她做决定。
「飞光…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朋友?」
当然不,肯定不!
如果自己从来没有把余晖烁烁当成朋友,那自己为什么还要阻止她到人类世界去?
‘因为她是我的替身,有了她,我就可以避免成为公主的风险,安心学习魔法。这不就是我最开始和余晖烁烁做朋友的目的吗?’
‘虽然余晖烁烁最终还是走上了她的命运,但反正还有暮光闪闪顶着,她才是小马利亚命中注定的公主。’
飞光粼粼突然感觉此刻头脑冷静得让她有点反胃。
理性分析,即便余晖烁烁命中注定要到人类世界的坎特洛特高中当校霸,这件事本身并不会侵害到飞光粼粼的利益。
作为一个朋友,她已经做了她力所能及的事,继续以强硬的手段扭曲余晖烁烁的意愿,那已经超出朋友能做的范畴了。
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还给自己惹一身不痛快,甚至就连余晖烁烁那边也讨不到什么好脸色。
比起这个,余晖烁烁刚才的那番发言…或者说,质问,才更令她感到在意。
这关乎到她是如何与余晖烁烁的关系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原因。
余晖烁烁有些话是正确的,她把飞光粼粼看得很透,如果不是受限于认知,她几乎是要把飞光粼粼是穿越者这件事摆到台面上讲了。
飞光粼粼以为自己手握剧本,可以摆平所有已知的危机,但余晖烁烁的反抗着实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吃到了教训。
因此她迫切需要搞明白这其中的原因,避免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也是飞光粼粼的习惯,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会本能地开始纠错,寻找引发矛盾的原因,从而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知道了所有的事,但好像还是什么也没改变?
「哈…你看,你就算这个时候还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是我漏算了什么变量吗?’
余晖烁烁说她所求之物并不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皇位,这和飞光粼粼预想中的不一样。
究竟是余晖烁烁在嘴硬,还是真的是自己理解错了?
“总之先离开这里…”
飞光粼粼有些恍惚地转身离开,但忘记这个房间的门是反锁着的,走神的她直接一头撞在了门上。
“…太糟糕了。”
飞光粼粼揉了揉撞到的部分,然后用来时的方法出去了。
身体机械般地执行着行走的命令,飞光粼粼脑海中一直重复循环着余晖烁烁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这和她的预设完全相悖,逐渐让她陷入到自我怀疑中。
也许自己真的把所有事都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忘记了她们并非全然是剧本中设定好的角色,她们也有自己的思想,也会因为一点点的变量导致她们走上和预设完全不同的道路。
即便余晖烁烁还是选择前往人类世界,但仔细回想,她临走时的心理状态,和原本的她并不一致。
这样的变化,可能会让她在坎特洛特高中就读时,采取与原着中不一样的行动。
但飞光粼粼忽略了这一点微小的不同,只认为她肯定要像原着一样变成一个恶棍,还用言语去挑衅她心里最敏感的地方。
没有任何人或者小马会觉得她的进步能让她变得更好,余晖烁烁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所以是我的错?是我把她逼走的?”
‘我才是那个恶棍。’
飞光粼粼不曾想到,因为熟知剧情走向的优势,反倒让她在面对这些她熟悉的“角色们”时,无意识地带上了一丝傲慢的色彩,让她受困于自己编织的信息茧房,伤害到了真心将她当成朋友的小马。
绝对的理性让她忽视了感性的重要,最终做出了不理性的选择。
随之而来的自责与后悔顺着血管流入心脏,如一把旋刀一样拧得她生疼。
“我应该去跟她道歉,就算是和她一起留在人类世界也——”
想通了的飞光粼粼眼睛一亮,就想再次返回穿过镜子去找余晖烁烁。
‘你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去指责她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与她并肩的资格了。这是你自己选的嘛,你不会以为小马的世界会有后悔药吧?’
“……”
飞光粼粼缓缓垂下头,一滴晶莹的液体落下,很快就消失在了地面。
她抬头望向天空,想到今天的天气预报确实有说这个时候会降雨。
“可恶…不要下这么合时宜的雨啊!”
因为降雨天气,周围没有路过的小马看到飞光粼粼在大街上发疯。
面对飞光粼粼的无端指控,降雨云不语,只是让雨势变得更大了,瞬间浇了飞光粼粼一个透心凉。
“…太糟糕了。”
浑身被雨淋湿的飞光粼粼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像个失意的小马那样颓废地走在街头。
被浸透的眼罩糊住了她的眼睛,湿漉漉的鬃毛黏在身上让皮肤都微微发痒,很不舒服。但她知道此刻的余晖烁烁只会比自己更难受。
扪心自问,飞光粼粼并不愿意自己和余晖烁烁的关系到今天就结束了,还结束得那么草率。
这一切的过错都归因于自己,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飞光粼粼不求自己能得到余晖烁烁的谅解,但她一定会对自己做错的事作出补偿。
‘具体该怎么补偿,我得好好思考一下。她肯定不会想再见到我了,所以我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
雨水顺着眼罩与眼皮的缝隙开始往眼睛里渗了,感受到眼睛的刺痛,飞光粼粼只好把眼罩扯下来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也是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把眼镜连同眼镜盒都落在城堡里了,为了去追余晖烁烁,她把它们丢在了房间门口。
但她现在暂时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城堡里了,只好等下次想起来再回去拿。
余晖烁烁的离开太突然了,很多事情都得重新安排,等静下心来之后,飞光粼粼觉得自己得记住今天的教训,深刻反省。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冷静思考,明明她最好的朋友刚刚离她而去。
可就是越不可能冷静的时候,她就越会强制自己冷静,好让自己及时控制损失。
这就是她与普通小马的不同点之一,甚至她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假的。
她好像有点能理解为什么余晖烁烁说讨厌自己了。
‘这个时候,正常小马应该大哭大闹,然后黑化,从此再也不相信友谊,然后变成反派给社会添乱。’
飞光粼粼的脑子很灵活,一瞬间就联想了很多。
‘我这个强度至少可以演一个足足划水四集的boSS,就像星光熠熠那样。接着被主角团打败后,要么洗白要么夹着尾巴逃走,等着东山再起,或者等无序变的黄魔把我召集起来打第九季团战…’
“……”
余晖烁烁说得对,自己开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正如飞光粼粼的判断,就算她现在心情再不美妙,也不会有如上展开。
这件事说白了就是她和余晖烁烁的私人问题,飞光粼粼的心理还没有脆弱到遇到一点挫折就变成一个反社会份子。
“或者我应该唱首歌?”
这句话倒是把她自己给逗笑了,尽管这个笑容看着有点苦就是了。
“飞光!”
雨声中有小马在叫飞光粼粼的名字,随着距离的拉近,也变得越发清晰。
只见暮光闪闪顶着一把雨伞从远处跑来,她背上驮着的穗龙正努力地帮他和她的小马保姆撑着雨伞。
她们两个刚刚从图书馆看完书出来,远远看到空旷的街道上就飞光粼粼一匹马淋着雨走在马路上,看着好可怜的样子。
“你怎么也不等雨停了再走啊?你看你漂亮的鬃毛都湿透了,而且你今天没有戴眼罩吗?”
“…眼罩也湿了,戴着不舒服,我就扔掉了。”
见着是暮光闪闪,飞光粼粼的脸上再次挂起礼貌的微笑,就是以她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也有些掩盖不了她此刻的憔悴。
‘之后该怎么跟暮暮说大师姐跑路的事呢?’
飞光粼粼真不想未来的友谊公主在这样小的年龄就经历友谊挫折。
“虽然你现在浑身湿透,已经没什么用了,但你还是赶紧把伞打起来吧。”
暮光闪闪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多的伞撑开,伸过去为飞光粼粼遮雨。
“这是余晖让我帮你带的,她说你肯定会忘记带伞。”
暮光闪闪今天是和余晖烁烁一起去的图书馆,不过余晖烁烁中途就离开了。
当时暮光闪闪正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没听清余晖烁烁具体还说了什么话,就记得余晖烁烁让她帮忙保管给飞光粼粼带的伞。
现在看来,余晖烁烁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暮光闪闪自顾自说着,然后发现等了好久都没见飞光粼粼把伞接过去,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个…你在哭吗?”
飞光粼粼猛地一怔,惊觉脸上的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热了。
“没有,雨水流进眼睛了,有点疼。”
飞光粼粼赶紧用魔法抹了一把脸,勉强扯起了一点嘴角。
“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我忘记带伞了。我是说…今天实在太糟糕了。”
她不但忘记了带伞,还把会记得帮自己带伞的小马给弄丢了。
“暮暮你觉不觉得……”
‘你觉不觉得我很虚伪?’
“觉得什么?”
暮光闪闪疑惑地歪了歪头,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就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没什么。”
飞光粼粼下意识地回道,但她又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了,只是此时此刻,显然不是倾诉的好时候。
“好吧…发生了点事,不过我现在有点不舒服,我晚点再联系你可以吗?”
抛下这句话,飞光粼粼也不等暮光闪闪如何回复就突然跑开了。
“哎!至少把伞带上!”
暮光闪闪担忧地看向眨眼间就跑远的飞光粼粼。
她第一次见到向来冷静的二师姐慌乱成这样,因此她确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穗龙,我们得去找余晖,只有她才能哄好飞光。”
提醒穗龙抓紧自己的鬃毛,暮光闪闪往坎特洛特城堡的方向赶去。
飞光粼粼一改往日的从容,她就像疯了一样用着逃命的速度在雨中奔跑。
直到把自己关在属于她们三个的小屋中,依靠着反锁的门缓缓的瘫倒在地。
胸腔因为剧烈运动而大幅度起伏,她疲惫地大口喘着气。
但渐渐她的喘息声变得颤抖和哽咽,她不安地将头埋进臂膀中。
此刻失控的情绪愈发高涨,正企图从内部将她用理性筑起的高墙崩毁。
有些事她不得不承认。
理性筑起的高墙只能杜绝一切可能伤害到她自己的因素,却也隔绝了她对感性的追求。
然而真挚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从内部瓦解了她的防御。
以及,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乎余晖烁烁。
因为只有自己真正在乎的人,才能越过无数种理由,伤到她无懈可击的心。
“两个小时…”
飞光粼粼发出了闷闷的鼻音。
她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允许自己用两个小时的时间来悲伤,任由那些所谓“低效”的情绪肆意撕扯她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