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集团总部大厦,新闻发布厅。
镁光灯像是无休无止的白色暴雨,密集地砸向发布台。数百名记者严阵以待,交头接耳声汇成一片嗡嗡作响的潮汐,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与质疑。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项目,竟能让沈氏集团亲自站台,召开最高规格的新闻发布会。这背后到底是资本的傲慢游戏,还是确有隐情?
话题的中心,那个名叫林可可的女孩,是何方神圣?
后台休息室里,乔思妍紧张得手心冒汗,来回踱步。
“可可,你真的可以吗?下面那些记者,一个个跟要吃人似的。要不……要不还是让沈氏的公关总监上去吧?”
林可可正低头看着终端上的数据,闻言,她抬起头,露出一抹安抚的笑。
她身上穿着一件最简单的白色衬衫,牛仔裤,头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干净得像个还没走出校园的学生。
可她的眼神,却平静得像一汪深潭,将外面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思妍,这是一场关于‘暖爪’的战争,我必须是那个上战场的人。”
她站起身,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整理的资料,然后朝门口走去。
当那扇厚重的门被推开,林可可的身影出现在发布厅入口时,所有的镜头瞬间调转方向,对准了她。
快门声瞬间密集了十倍,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林可可没有丝毫躲闪。
她迎着那片刺目的光海,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上发布台。
她在正中央的位置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扫过那些或审视、或轻蔑、或好奇的眼睛。
原本嘈杂的会场,竟在她安静的注视下,慢慢平息了下来。
她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发布会的主持人,沈氏的公关总监,正准备上前介绍,林可可却对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起了面前的话筒。
“我知道,大家今天为什么而来。”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清澈,冷静,没有一丝颤抖。
“因为你们愤怒,觉得不公。”
这一句话,让台下所有准备发难的记者都愣住了。他们预想了无数种开场,或是官方的陈词滥调,或是激动的辩解,却唯独没想过,她会如此直白地,说出他们心中所想。
“一篇帖子,让你们看到了一只流浪猫,住进了比很多人卧室都高级的玻璃房,享受着顶尖的医疗资源。而与此同时,或许我们的父母,正在拥挤的医院里为了一个床位而彻夜排队;或许我们的孩子,还在条件简陋的教室里读书。”
林可可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确的计算,轻轻落下,却又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们会问,凭什么?凭什么要把如此巨大的资源,倾注在一个畜生的身上?这难道不是一场可笑又可耻的作秀吗?”
她的声音里,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深刻的理解。
“如果我是在座的各位,我也会这么问。我也会愤怒。”
会场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这番“自我批判”般的开场白给镇住了。就连那个昨天写下刻薄评论的百万博主,此刻也皱起了眉,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所以,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辩解,也不是为了请求大家的理解。”林可可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我是来回答一个问题——‘暖爪’项目,究竟是什么。”
她按动手中的控制器,身后巨大的LEd屏幕亮起。
出现的不是猫咪可爱的照片,而是一组冰冷的数据。
“根据江城过去三年的公开报道,因流浪动物管理不当,共引发了127起公共安全事件,包括抓伤咬伤、交通事故、以及疑似狂犬病接触案例。市容环卫部门接到的相关投诉,共计3458件。这些,是被报道出来的数字。”
“我们的团队,在过去一个月,走访了江城4个区的32个老旧社区,通过信息素和行为痕迹分析,初步估算出,仅这些区域,未登记、未绝育、未免疫的流浪猫狗数量,就超过了2000只。它们,是潜在的、移动的、不可控的公共卫生和安全隐患。”
林可可的声音变得严肃而专业。
“我们习惯于将它们视为一个‘爱心问题’。爱心人士投喂,厌恶人士驱赶。这两种行为,都只会加剧矛盾。‘暖爪’要做的,不是加入这场争论。”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出现了“铁锈”母子在那个地狱般车棚里的照片。
“‘暖爪’要做的,是提供一个解决方案。”
“大家看到的,是我们救助了‘铁锈’和‘初光’。但我们真正做的,是清除掉了一个位于居民区中心、由十几只高度应激的动物聚集而成的‘生物炸弹’。我们为它建立了第一份心理档案,找到了它的核心创伤源,不是为了让它‘快乐’,而是为了评估它是否还能回归人类社会,是为了给后续每一个相似的个体,建立一套标准化的处理流程。”
“那个你们眼中的‘未来方舟’,它不是猫咪的宫殿,它是一个实验室,一个数据中心。每一只被救助的动物,都是一个研究样本。我们研究它的应激反应、它的疾病谱系、它的行为模式。最终目的,是要绘制出一张‘江城流浪动物健康与风险地图’。”
林可Keke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全场。
“我们不是在用钱‘救猫’。”
“我们是在投资一个项目,一个旨在从源头上,用科学、高效、可复制的模式,去解决城市流浪动物管理这个顽疾的项目。它的最终受益人,不是动物。而是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
“是为了让我们的孩子,不用再担心被未经免疫的动物抓伤。是为了让我们的社区,变得更安全、更卫生。是为了用文明的方式,去解决一个文明社会必然会面临的问题。”
她的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记者们脸上的轻蔑和好奇,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深思。他们开始疯狂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仿佛要抓住这颠覆性的观点。
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记者席中传来。
正是那个百万博主,他抢过话筒,站了起来。
“林小姐,你的理念很宏大,但你回避了最核心的问题——成本!据我所知,你们那个安置中心,一夜之间拔地而起,造价不菲。无论资金来源是哪里,用如此高昂的成本去解决一个‘概率’上的风险,这难道不是一种巨大的浪费吗?这笔钱,为什么不能直接用在更需要帮助的人身上?”
所有镜头,再次对准了林可可。
这是最致命的一击。
林可可看着他,神情依旧平静。
“这位先生,你提出了一个很好的问题,也是一个典型的‘电车难题’。在救一个孩子和救一百只猫之间,我们毫不犹豫地选择孩子。”
“但现实是,我们并不需要做这种选择。”
“首先,‘暖爪’的所有资金,均来自‘守护者基金会’的私人捐赠,不占用任何公共资源。捐赠者之所以选择我们,不是因为他比别人更有爱心,而是因为他认同我们的理念——投资于建立规则,比单纯地施舍,更有价值。”
“其次,您谈到了成本。那么我们也可以来算一算,不作为的成本。”
她调出另一份数据。
“一次狂犬病暴露后的标准处置,费用是多少?一场因为动物粪便污染引发的小范围社区卫生整治,成本是多少?一次因为追逐动物而引发的交通事故,带来的损失又是多少?这些成本,最终都由整个社会在承担。”
“‘暖爪’的投入看起来很高,但它是一次性的、前置性的研发投入。一旦我们跑通了这套集普查、救援、评估、领养、乃至无害化处理于一体的标准化流程,它的模式就可以被无限复制,而成本会指数级下降。”
“我们投资的不是一百只猫的生命,而是投资一个能够造福整座城市,甚至未来可以推广到全国的城市治理新模式。请问,这个成本,还高吗?”
那个博主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林可可没有再看他,她看向了台下所有的镜头,声音变得无比坚定。
“我的王国,不只收容慈悲,更要建立规则。”
“‘暖爪’,也从不只是为了拯救。它是为了,一个更安全的明天。”
“这就是我的全部回应。谢谢大家。”
说完,她微微鞠躬,在全场记者震撼的沉默中,转身走下发布台。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后台,潮水般的掌声,才猛地在发布厅里炸开。那掌声,不是礼貌,不是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对一种前所未见的格局与智慧的,最高敬意。
而在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
沈叶辰看着屏幕上那个重新归于平静的发布台,还有下面那一行飞速滚动的直播标题——“女王的宣言!她用一场发布会,为城市文明上了一课!”
他关掉屏幕,拿起手机,只发了三个字过去。
“我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