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桃花香漫过烬海码头时,袁建琪后背的伤口已结痂,虽还未完全痊愈,却已能如常走动。她站在桃木灯塔下的桃林旁,看着落了一地的粉白花瓣,想起暗域之行前与众人定下的酿桃酒之约,眼底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纵使许泽仁已不在,这坛酒也该酿,为了劫后余生的安稳,为了逝去之人未竟的心愿,也为了往后无数个晨潮暮汐里,守海人的相守与惦念。
王一冰早已将酿洒的器具备妥,陶坛擦得锃亮,糖水按18%的甜度精准调配,连煮糖水的火候,都掐着沙漏算到了分秒。他见袁建琪走过来,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花瓣,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精准,却又多了几分柔软:“建琪,花瓣挑拣要选完整无缺的,花梗要剔干净,这样酿出的酒才不会有涩味,和往年的口感分毫不差。”
念海和念汐蹲在桃林边,正小心翼翼地挑拣花瓣。少年额角的伤疤还未淡去,却已褪去了暗域之行时的慌乱,指尖捏着花瓣的动作轻柔又仔细,生怕碰坏了分毫;念汐则端着竹篮,将选好的花瓣收进去,时不时抬头看向袁建琪,眼底满是依赖:“袁姐姐,我特意留了最粉的那枝桃花的花瓣,许统领以前总说,这种花瓣酿的酒最香,他要是能尝到就好了。”
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静了一瞬。袁建琪走过去,蹲在念汐身边,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他能尝到的。这坛酒里,藏着我们对这片海的承诺,藏着所有守海人的心意,他在海底看着,定能闻到这桃花酒的甜香。”
姚龙化作人形,笨拙地站在一旁,龙爪握着粗布巾,正仔细擦拭陶坛的外壁。它的龙鳞还留着暗域争斗时的浅痕,动作却格外小心,生怕力道重了碰碎陶坛,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海族独有的郑重:“我已从远海取了最清的晨潮水,用龙族的秘术滤过,没有半点杂质,酿出的酒,能存百年,也能让许泽仁的心意,随酒香留在烬海。”
林野扛着修船斧走过来,斧柄上还挂着刚摘的桃花枝,他将花枝插在酿洒的石案旁,粗粝的脸上露出一抹憨笑:“丫头,我把巡海艇都检修好了,酒酿好埋进灯塔下,往后每一年的暮春,咱都来添一抔土,让这酒,陪着咱守海的人,一年年走下去。”
阿渝端着熬好的海红果粥和几碟小菜过来,摆在石案上,粥的热气裹着果香,混着桃花香,成了码头最温柔的烟火气:“先歇会儿再忙吧,粥温在砂锅里,饿了就吃,酿洒的事不急,心诚了,酒自然就香。”
众人围坐在石案旁,吃着粥,聊着天,说着暗域之行的惊险,说着归墟的异声,说着往后要测的潮差、要算的洋流,说着孩子们长大后,也要教他们握桃木尺、拿巡海杖,守住这方海。阳光透过桃枝的缝隙落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无数个平凡的晨潮里,码头的模样。
歇够了,众人又忙活起来。袁建琪负责将挑好的花瓣用晨潮水洗净,王一冰精准把控着糖水与花瓣的配比,念海烧火,念汐搅酒曲,姚龙则守在陶坛旁,用龙气护住酒坛的温度,让酒曲发酵得更均匀。每一个步骤,都按着精准的数字来,却又因彼此的默契,多了几分温柔的烟火气。
酒坛封坛时,夕阳正缓缓落向海面,将整片烬海染成了金红色。袁建琪取来红纸,用毛笔写下“守心”二字,又添上年份,贴在陶坛的封口处;王一冰则在每一个陶坛上,用桃木尺刻下精准的潮差数据,1.8米的晨潮,1.7米的暮潮,刻得入木三分。
众人合力将酒坛搬到桃木灯塔下,选了一块靠近海边的空地,那里正对着许泽仁消散的那片海域。念海挖了坑,林野帮忙将酒坛放进去,姚龙则在最中间的位置,多埋了一坛酒,酒坛上只刻了一个“许”字。
“许统领,这坛酒,敬你。”念汐对着酒坛的方向,轻轻鞠了一躬,“你虽走了,可我们会替你守好这片海,守好你想护的皇家船队,守好每一寸海面的安稳。”
姚龙对着那坛酒低吟一声,龙族的声音低沉而悠长,像是在与逝去的人告别,也像是在与过往的争斗和解。那声音混着海风,飘向远海,飘向许泽仁消散的海域,飘向每一寸他们用性命守护过的海面。
袁建琪靠在王一冰的肩头,看着漫天的霞光,看着身边相守的人,看着渐渐被夜色笼罩的码头,轻声道:“往后的日子,我们不光要测准每一次潮差,算准每一次洋流,还要教孩子们,守海不光是守数据,更是守心底的温柔与清明。精准是骨,温柔是皮,人心是魂,三者都在,这片海才真的安稳。”
王一冰握紧她的手,指尖相触,温度交融,一如多年来的每一个晨潮暮汐:“嗯,建琪,我们一起。晨潮测数据,暮春酿桃酒,守着精准,也守着温柔,让这桃木灯塔的光,永远亮着,让这烬海的水,永远暖着,让每一个守海的人,都有归航的方向。”
晚风卷着桃花瓣落在两人肩头,桃木灯塔的光渐渐亮起,映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映着青石板上的酒坛印记,映着每一个守海人的身影。暗域的凶险,同袍的反目,执念的疯狂,最终都化作了灯塔下的一缕桃香,藏进了精准的数字里,融进了温柔的相守中。
烬海的夜,静而温柔,唯有桃花香与淡淡的酒香,在码头的风里,飘了很远,很远。而守海的故事,也如这坛桃酒一般,在精准与温柔的酝酿中,慢慢沉淀,慢慢延续,岁岁年年,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