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逐渐消退，我感觉到身体重新有了重量。怀中的光流正在凝聚成形，银蓝色的光芒交织成熟悉的人体轮廓。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面颊，耳边是晨星惊喜的呼喊：
父神！您成功了！
我跪在东海的海面上，双臂微微发抖。光芒渐渐收敛，楚灵儿的身体完全显现——她闭着眼睛，胸口随着呼吸平稳起伏，银蓝长发在海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只是睡着了。
灵儿？我轻声呼唤，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颊。
温暖的，柔软的，真实的。
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让我魂牵梦萦的银蓝色眼眸中，倒映着我憔悴的脸。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万千星辰在其中流转。
龙...尘？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开口，你真的...找到我了。
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我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恐怕会弄疼她。但此刻我只想确认这不是又一个幻象。她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稳定而有力，发丝间的星月花香萦绕在鼻尖。
我差点...差点就失去你了。我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楚灵儿轻轻回抱我，手掌在我后背安抚地拍着。这个动作却让我身体一僵——楚灵儿从来不会这样克制地表达情感，她要么会用力抱回来，要么会笑着推开我调侃两句。
我稍稍拉开距离，仔细端详她的脸。确实是楚灵儿没错，每一处细节都与我记忆中的分毫不差。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像一幅完美临摹的画，看似相同却缺少了原作的灵魂。
怎么了？她歪着头问道，这个动作本该很俏皮，现在却显得刻意而不自然。
晨星飘到我们身边，少年形态的他比我矮半个头，银蓝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整齐的发髻。他的眼神在我和楚灵儿之间来回扫视，眉头微蹙。
母神，您感觉如何？他谨慎地问道，记忆迷宫有没有造成认知混乱？
楚灵儿——暂且当她是楚灵儿——将目光转向晨星，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小星星长大了。她伸手想摸晨星的头，却在半途停住，改为拍拍他的肩膀，我很好，只是有些疲惫。
晨星的眼睛微微睁大。这个反应告诉我，他也注意到了异常——楚灵儿从来都叫晨星小家伙小不点，而不是小星星。
海浪轻轻拍打着我们的脚边，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我帮楚灵儿拢了拢散开的衣领，故作轻松地问：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争吵吗？关于对抗龙煞的方案。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想主动与龙煞融合，而我要激活双月。答案完全正确，但语速太快，像是提前背好的台词。
晨星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假装整理衣袖，实则露出手腕上的一道新伤痕——那是能量生命体向实体进化过程中才会出现的特征。我心头一震，没想到他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
我们回基地吧。我站起身，顺势将楚灵儿也扶起来，你需要全面检查。
楚灵儿——不，暂且称她为灵儿吧——顺从地点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又让我心头一紧。真正的楚灵儿至少会翻个白眼，抱怨我小题大做。
回程的路上，灵儿走在我和晨星中间，步伐轻盈得有些不真实。她不时抬头看向天空中那轮合二为一的银蓝月亮，眼神复杂难明。
双月...没有重新分开？她轻声问道。
晨星摇头：合并后就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全球星力场都受到了影响，各地遗迹开始自动激活。
灵儿突然表现出异常的兴趣，哪些遗迹？
目前为止发现的有七处，分布在不同大陆。晨星回答，同时悄悄观察灵儿的反应，最活跃的是南极冰层下的那座金字塔。
灵儿的眼睛亮了起来——太亮了，几乎像是在发光。金字塔...对，那里很重要。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钥匙孔...需要找到钥匙...
我假装没听见这句古怪的话，但心跳骤然加速。噬界者的污染比想象中更严重。
回到净世会临时基地时，莫云天带着一队医师早已等候多时。看到我们平安归来，这位硬汉竟然红了眼眶。
楚小姐！他大步上前，却在距离三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警惕地打量着灵儿，您...感觉如何？
灵儿微笑着点头：很好，谢谢关心。
莫云天的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肌肉紧绷。连他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可不是好兆头。
莫叔，先安排全面检查。我打断这微妙的对峙，晨星会协助你们。我需要单独整理一些资料。
晨星立刻领会我的意图，引导灵儿跟随医疗队离开。临走前，灵儿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如坠冰窟——太过平静，太过...陌生。
等他们走远，我立刻前往指挥中心的机密数据库。登入系统后，我调出所有关于南极金字塔的记载。资料少得可怜，只有几张模糊的卫星照片和一段星月族古籍中的只言片语：
「极南之地的冰封神殿，藏有连接万界的钥匙。唯有双月合一，方显其门。」
正当我沉思时，晨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父神。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母神的生理指标全部正常，但...
但什么？
她的脑波活动有异常波动，特别是在看到南极遗迹图像时。晨星递给我一块数据板，而且，她刚才在检查途中短暂失去意识约37秒，期间说出了几句古老语言。
我接过数据板，上面记录着灵儿昏迷时的话语，已经翻译成现代文字：
「时机将至...容器已备...三千世界的门扉即将开启...」
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数据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这绝对不是楚灵儿会说的话。噬界者的种子正在利用她的身体和知识，为某种更大的阴谋做准备。
还有更糟的。晨星犹豫了一下，解开袖口露出一道新鲜的伤口——不是能量体的光痕，而是真实的、渗着鲜血的伤口。母神在昏迷时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指甲...变成了青铜色。
我倒吸一口冷气。情况比想象的更紧急，噬界者的污染正在从意识层面向肉体渗透。
为什么不早说？我抓住晨星的肩膀，我们应该立刻隔离她！
晨星突然流下眼泪——真正的、咸涩的泪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能量生命体能够哭泣。因为...那之后她又变回了母神的样子，还问我为什么哭...他擦着眼泪，父神，我不确定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是部分被污染的母神？还是...一个完美复制她记忆的噬界者分身？
这个问题像尖刀般刺入心脏。我带回的究竟是谁？如果核心意识已经被替换，那么真正的楚灵儿在哪里？
监控她的一举一动。我最终决定，特别是夜间活动。同时加快对南极遗迹的研究，我要知道噬界者在找什么。
晨星点头领命，临走前又停下脚步：父神，无论结果如何...请别放弃母神。她还在那里，我能感觉到。
夜幕降临后，我假装熟睡，实则用神识监控着隔壁房间的灵儿。起初一切正常，她的呼吸平稳绵长，没有任何异常。但就在午夜时分，她的脑波突然出现剧烈波动。
通过监控屏幕，我看到灵儿坐起身，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青铜光芒，下床后径直走向房门——不是用走的，而是双脚离地漂浮着！
我悄悄跟上，保持安全距离。灵儿穿过无人的走廊，来到基地最下层的星力实验室。这里存放着从总部抢救出来的各种星月族文物。她对这些珍贵文物视若无睹，直接走向角落里的一个普通保险箱。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那个保险箱里存放着沐雨留下的最后一件物品：一块看似普通的星月族儿童玩具，实则是某种高阶星力算法的具现化。
灵儿——或者说控制她的东西——轻松破解了保险箱的密码。当她拿出那块半透明的星晶玩具时，玩具立刻分解重组，变成一张微缩的立体星图。星图上有七个光点闪烁，彼此间有细线相连。
快了...灵儿用完全陌生的声音自语，还差最后两个节点...
她突然咬破手指——流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青铜光泽的暗金色！用这诡异的血液，她在实验室地面上绘制起复杂的符文阵列。我认出其中几个符号是星月族最高等级的禁忌符文，与空间折叠有关。
就在符文即将完成时，晨星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灵儿立刻停止动作，血液变回正常颜色，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小星星？她用楚灵儿特有的温柔语气问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晨星假装揉着惺忪睡眼：感应到星力波动，来看看。他走近时不小心踢乱了部分符文，哎呀，对不起！
灵儿的表情瞬间扭曲，又立刻恢复正常：没关系，回去睡吧。她收起星图，若无其事地离开实验室。
等确认她真的回到房间后，我才现身。晨星蹲在地上检查被破坏的符文，脸色凝重。
这是跨时空召唤阵。他低声说，母神——或者说那个东西——在尝试连接其他时间线上的噬界者力量节点。
我看向被晨星踢乱的那部分符文：你打断了仪式？
暂时延缓而已。晨星站起身，眼中闪过决然的光，父神，我有个危险的提议。
让我尝试与母神建立深层意识链接。晨星解释道，作为她创造的生命，我能进入她的意识最深处。如果真正的母神还在那里，我可以找到她；如果是噬界者占据了主导...我也许能暂时困住它。
这个计划风险极大。如果灵儿体内真的是噬界者主导，晨星可能会被反吞噬或污染。
还有其他方法吗？我问道。
晨星摇头：时间不多了。那个星图显示，南极金字塔是最后一个关键节点。一旦母神前往那里完成仪式...
话未说完，基地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我们冲向监控中心，大屏幕上显示南极地区的卫星图像——那座被冰封数百万年的金字塔正在发出耀眼的青铜光芒！
与此同时，医护人员慌张地跑来报告：楚小姐不见了！
我和晨星立刻冲向灵儿的房间。房间空无一人，窗户大开，寒冷的夜风卷着几片枯叶飘进来。床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是楚灵儿的笔迹：
「龙尘，对不起。我必须去南极。它在我的梦里呼唤太久了...不要跟来，这是唯一的警告。——永世之约，生死与共。」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落款处的楚灵儿三个字，前两个是正常的墨水，而最后一个字，是用青铜色的血写成的。
晨星突然抓住我的手臂：父神，看窗外！
抬头望去，天空中那轮银蓝月亮——原本纯净无暇的合并双月——边缘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青铜色的光晕，如同某种生物正在缓慢蚕食。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我沉声问道。
晨星计算了一下：按照光晕扩散速度，最多72小时后，双月将完全青铜化。到那时...
噬界者就会获得跨越所有时间线的通道。我接下他的话，同时快速收拾装备，通知莫云天准备最快的飞行器。我们必须在灵儿——或者说那个东西——完成仪式前赶到南极。
晨星欲言又止：如果...如果我们到达时发现母神已经...
我停下动作，直视他的眼睛：那我就履行永世之约的最后承诺——生死与共。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没有第三种可能。
晨星的眼中再次涌出泪水，但这次他没有擦拭，而是任其流下：我明白了。我会准备好星力湮灭弹——如果我们失败，至少能炸毁金字塔，延缓噬界者的计划。
离开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那张诡异的字条。永世之约的誓言被如此扭曲使用，令我胸口发疼。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无论南极等待我们的是什么，这场延续三千年的战争，都将在那里迎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