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带齐了吗?”商纵把自己的行装整束完毕,又过来帮其余几人把行李一一放进马上的行箧里。
“都收拾好了。”沈寒灯拍拍手:“一路走东西一路轻减,马也可以轻松一些。”
“你那罐宝贝呢?”商纵转向金季欢:“药翁送你那罐酸种?”
“也带上了,出发吧!”
一想到马上就能和许久不见的周砚知重逢,人人都精神抖擞,快乐异常。
“周大哥这一路累坏了吧,”金季欢面露期待:“等我带小满下厨,到时候做两道好菜招待他!咱们要不就吃个……酸汤涮锅?”
“嗯嗯!这边的鱼好,姐姐,我来做‘蝉翼鱼脍’!”金小满很喜欢周砚知那和善又幽默的脾性,此刻摩拳擦掌。
“哟!这不是你姐的看家本事吗?”商纵骑马挨近小满,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你出师了?”
楚明昭的神情和小满一样得意:“商哥说笑呢!你看小满那天切的那豆腐丝儿!王府里的大厨都未必有这功夫!”
到如今,众人已经将楚明昭和他那狼子野心的义父分开而论,不再介意他提及出身。金季欢调侃道:“所以你看,你离开隼翎关是对的!楚晟老贼给不了你的享受,我们能给!”
“就是就是!明昭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儿,就是跟你们走了这一遭,嘿嘿!”
楚明昭说话间,和沈寒灯带笑的清亮眼眸不期撞上,他飞红了脸,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通天栈是人力修葺的大路,是出西南向京城前行的官道。绵延三百余里,一共有四个驿站。如果他们脚程够快,最迟明日也可在三号驿和他们汇合。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眼看就要出城上路;却在验看身份时,被守城官兵团团围住:
“你们几个,即刻下马,和我们走一趟!”
“这是做什么?”商纵警觉地回身护在金季欢身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个女的,”守城将领指了指金季欢:“是不是厨子?”
金季欢愣怔地点头道:“是……我是,怎么了吗?”
“是就没误会,走吧,侯爷有请。”
一群人被士兵夹着往乐渠侯王府走去,金季欢怒瞪着楚明昭:“怎么回事儿,啊?是不是你那好义父派人来抓咱们了?”
楚明昭吓得脸色发白。平心而论,相比和他们一起被抓去乐渠侯那儿,他更怕被送回隼翎关、尤其怕被同伴们讨厌。
“季欢,别急着怪他,”沈寒灯冷静地开口了:“他们上来就问你的身份,我怎么倒觉得,这次是冲你来的?”
金季欢急得狠了,伸出裹着药的“圆手”指着楚明昭继续发飙:“就是从认识你开始的!我一个小老百姓,何德何能跟一个二个的‘侯爷’扯上关系?就怨你!”
楚明昭惭愧得低下了头,嗫嚅着想再说点什么;金小满看不下去了:
“姐,别这么说;昭哥他起先本就只是塞上春的食客,成为朋友,不也是你我主动去接近他、邀请他的吗?”
金季欢瘪了瘪嘴,觉得自己的突然发难属实理亏;但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反而是楚明昭,再一次开口向他们赔罪:
“其实金师傅有理由生我的气,毕竟如果我不是靖边侯的义子,这一切确实也不会发生……葛掌柜,葛掌柜也不会……”
“行了,怎么有人上赶着给自己扣帽子?”商纵被气笑了:“我每次审犯人要是都遇到你这样的就好了!”
他牵马走在最前头,此刻回头用马鞭远远点了点金季欢,又点了点楚明昭:
“你俩,还没个小孩儿懂事儿。小满说得没错,你们之所以成为朋友,是因为性情相投不是吗?这一路,楚明昭没少教你弟认字念书,我听着有模有样的,比你随便请个先生靠谱多了!至于为什么靖边侯盯上你,”他深深地看着金季欢:
“一方面,是因为你是厨子,适合替‘鬼宴’背锅;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我们几人在北地查他,又恰好发现你和我们认识。”他指了指自己和沈寒灯:
“照你这么说,葛掌柜的死、你的受伤,我们、包括周砚知,是不是也有责任?”
金季欢急得抬起头,看着她最喜爱的沈姐姐一个劲儿摇脑袋:“不不不,我没有这么想过,我从没怪过你!”
沈寒灯轻轻叹了口气,一手牵马前行,一手把她往身边拢了拢:“我都知道。”说罢她抬头看着其余几人:“隼翎关的变故,根本原因是楚晟狼子野心、图谋不轨。我们互相责怪没有意义,稍后进了乐渠侯的府上,虽不知会面临什么,但内讧肯定只会造成不利的局面。”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一座十分“诡异”的建筑面前:
巨大的木楼也是依着“吊脚楼”的制式建成。这一带湿气重,建筑大多不接地,他们这些天来也都见惯了。只是这一栋实在过于气派,也过于“妖异”:
拱形的门洞上方,悬着一个十分巨大的动物头骨。是牛是羊一时分辨不出,只因那两条角,实在是过于庞大且盘绕扭曲。
整个建筑依山而建,细看之下才发现,竟然是在山体上凿洞为房,只在外围搭建了回廊、门洞等。
“这……你们侯爷,怎么住洞里呀?”金季欢好奇得忍不住问出了声:“不闷得慌吗?”
守城将士编制上隶属朝廷,此地除了将领是京中所派,其余士兵大多是从本地招募的。听见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中原人,你们哪里懂?咱这地方常年湿热,蛇虫鼠蚁也多,住洞里头才是最舒心的咧!”
进了挂着头骨的门洞,一路往里,照明全靠数不尽的火把,将洞内的寒气逼退不少。一直进到最里面的大厅,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
大厅很是阔气,目测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只是用木石砌了部分墙和地面,一点也没有身处洞穴的逼仄感。正面高耸的台阶上方,一把铺满兽皮的椅子上,斜倚着一个衣冠不整的长发男子。
他上半身近乎赤裸,胸前挂着金、银、彩色碧玺打造的巨大圆盘形颈饰;下身是金红二色绫罗织成的裙裤,光着脚;洞里比外面干燥不假,却也有些冷森森的,只不过他面前燃着一个很旺的火盆,估计正是这样,他的着装才敢这般“任性”。
“我的老天爷!”金季欢第一次看见男子这般袒胸露体,吓得抬手遮住了眼睛,把脸避向一侧,极其小声地冲沈寒灯嘀咕:“这、这个仪容不整的家伙,不会就是、就是那个什么木赛修吧?”
她的声音可谓低如文蚋,却不想话音刚落,兽皮椅子上的人就轻笑出声:
“什么人,竟敢直呼本王名讳?嗯……来人,请这妮子吃两只箭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