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性的悲鸣在堕神意志更加狂暴的压制下,如同被掐住喉咙的呜咽,渐渐低沉、消散,最终只剩下那枚神格碎片在漆黑血管残酷收紧下发出的、细微而持续的“嘎吱”声。那声音,仿佛是希望本身被碾碎时发出的最后呻吟。
那道由陈渡以自身崩解为代价撕开的刹那缝隙,早已彻底弥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联军最后那凝聚了所有的攻击,连同那声悲鸣,都只是一场短暂而残酷的幻觉。
寂静,再次成为主宰。但这一次的寂静,不再蕴含任何未知的可能,只剩下冰冷、坚硬的结果。
陈渡的意识,在那无边的黑暗与虚无中漂浮。灵魂的残火已经微弱到几乎与背景的混沌融为一体,仅剩下一点近乎本能的、对现实的感知。
他“看”着那枚神格碎片。
它依旧在那里,湛蓝与漆黑交织,搏动不止。联军所有的手段——罗兰那蕴含信仰裁决的圣光,雾隐那极致穿透的暗影,卡夫拉那侵蚀规则的诅咒,柳七那分解万物的蛊海,张九斤那破解禁制的智慧,堡垒那模拟宇宙奇点的科技之力,乃至他自己那撬动规则的罗盘与召唤历史的阴门——所有这些力量,如同投向深海的石子,连一丝回声都未曾传回。
物理的冲击?连护盾都无法正面击破。
能量的湮灭?被神性本源轻易吸收容纳。
规则的撬动?只能制造细微干扰,无法动摇根本。
诅咒的侵蚀?反被污染同化,噬主而亡。
蛊术的毒蚀?在浩瀚神性前如同儿戏。
科技的极致?亦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烟火。
一切尝试,所有已知的、可以被理解、被归类、被运用的力量体系,无论其表现形式如何千变万化,无论其技巧如何登峰造极,无论其意志如何坚定不移,在触及那S级的本质时,都遭遇了同一面无形却绝对无法逾越的壁垒。
这壁垒,并非坚不可摧那么简单。它是一种维度的差距,是一种存在层级的碾压。就像生活在二维平面的生物,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真正影响到三维的存在。他们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在那更高层级的存在看来,或许连“攻击”都算不上,只是画布上一些无关紧要的、可以随意涂抹修改的“痕迹”。
陈渡清晰地认识到——
只要还停留在“攻击”、“破坏”、“净化”的层面。
只要思维还局限于“用某种力量去对抗另一种力量”的模式。
无论这力量是神圣还是邪恶,是秩序还是混乱,是微观还是宏观。
只要还在这个“框架”之内。
那么,结局早已注定。
失败。
绝对的、毫无悬念的、令人绝望的失败。
他挣扎过,他奋斗过,他几乎付出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他见证了同伴们燃尽所有的光辉。他们做到了凡人所能做到的极致,甚至触摸到了神之领域的边缘,让其产生了“颤栗”。
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可以让神不适,却无法屠神。
他们可以感知到神的痛苦,却无法救神。
路,已尽。
陈渡那漂浮的意识,缓缓“扫过”这片神前之境。
罗兰倒在那里,信仰破碎,圣光永寂。
雾隐已然消散,归于永恒的暗影。
卡夫拉化作扭曲的诅咒聚合体,在疯狂中沉沦。
柳七昏迷如死,蛊神之力枯竭。
张九斤气息奄奄,智慧燃尽。
堡垒,连残骸都未曾留下。
他站在同伴的“尸骸”之中,站在由牺牲与绝望铺就的终局之上。
前方,是狂怒的堕神意志,是加速堕落的污染核心,是那枚在无尽痛苦中搏动、连悲鸣都被压制下去的神格碎片。
所有常规的路,都已被彻底堵死,焊死了最后一丝缝隙。
绝望,如同亿万钧重的冰川,将他最后一点意识死死冻结。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深处,在那灵魂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临界点,一点微光,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鱼漂,顽强地浮了上来。
那是他在晋升“诡主”时,于信息洪流中惊鸿一瞥看到的……
那是俗神骸骨碎片最终启示所指向的……
那是超越了“攻击”、“破坏”、“净化”这些概念的……
那是凌驾于现有规则体系之上的……
规则……重写。
不是去对抗规则,不是去利用规则,而是……成为规则的一部分,乃至……定义新的规则!
这条路,通往S级“俗神”的终极权能——【言灵·国殇】。
这条路,需要付出的代价,是“陈渡”这个个体的一切——意志、记忆、情感、存在……所有构成“自我”的概念,都将作为祭品,融入那宏大而无情的规则之海,化身维系新秩序的“基石”。
这是一条超越所有常规的、通往“规则之上”的道路。
也是一条……有死无生的绝路。
但,或许……也是此刻这绝望深渊中,唯一的、仅存的……一线可能。
陈渡那近乎凝固的意识,在这一刻,清晰地映照出了这唯一的选项。
绝对的壁垒之前,凡人的挣扎已然落幕。
接下来,是选择拥抱彻底的终结,还是……踏上那通往另一种“永恒”的,献祭之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枚神格碎片,投向了那片孕育了所有痛苦与疯狂的混沌源头。
抉择的时刻,终于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