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
陈渡感觉自己像是一片残破的叶子,在风暴过后的死寂水面上漂浮。身体的剧痛已经变得麻木,灵魂深处却传来一阵阵空洞的绞痛,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
他最终挣扎着,从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挣脱出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正躺在一片荒草丛生的泥地上。身下是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青草和……淡淡的血腥味。
他动了动手指,全身如同散架般疼痛,但似乎……还活着。
张九斤躺在不远处,依旧昏迷,但胸口平稳起伏,性命应该无碍。
他们逃出来了。从那个彻底崩塌、被协会最终陷阱彻底埋葬的禁忌地宫中,逃出来了。
怀中的金属圆筒依旧滚烫,封印着那具用巨大代价换来的俗神骸骨。右手的【残破罗盘碎片】安静地躺在掌心,微光内敛。
成功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针,刺入陈渡的心脏,带来一阵剧烈的抽搐。
成功了。
但他们付出了什么?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真实的阳光与草木,回到了那最后一刻,那充斥着毁灭光芒与最终咆哮的溶洞祭坛之上……
……最后的能量锁链在熊仙最终的力量下寸寸崩断,陷阱装置化为废铁。那尊顶天立地的巨熊虚影,燃烧着最后的光与热,以最终的拥抱,将疯狂挣扎的神念残影死死镇压、缠绕!
他看到了,在那最终凝实的熊仙虚影深处,那一点属于黄三爷——黄继业的灵魂火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地黯淡、消散。
那不是简单的能量耗尽,而是存在的最终痕迹正在被抹去。是生命、是记忆、是情感、是一切属于“黄三爷”这个人的印记,都在那最终的献祭中,化为维持这最终力量的燃料,最终地燃烧!
黄三爷的脸庞,在那最终的巨熊虚影中若隐若现。那张平日里豪迈粗犷、时而带着狡黠笑容的脸,此刻却是一片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生命的留恋,只有一种完成了最终使命的平静,以及……最后的、对后辈的期许与不舍。
他的目光,最终穿透了混乱的能量风暴,最终穿透了最终崩塌的空间,最终落在了正冲向祭坛的陈渡身上。
然后,他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与此刻最终场景格格不入的、熟悉到令人心碎的、豪迈而释然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在说:
“陈小子,看好了!这就是俺老黄最后的本事!”
“往后……就交给你们了!”
“别怂!干他娘的!”
没有声音,但这最终的意念,却如同最终的烙印,狠狠砸进了陈渡的灵魂深处!
下一刻——
那最终的巨熊虚影,连同其中那最后的灵魂火光,在神念残影最终的反扑与自身最终燃尽的最后刹那,猛地爆发出最后的、璀璨到极致的光芒!
然后……
如同风中残烛,最终地……熄灭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最终爆炸,只有无声的消散。
庞大的熊仙虚影,连同其中那一点最后的灵魂,化作了无数细碎的、闪烁着最后微光的灵子,如同最后的萤火,又如同最终逆流的星辰,在最终崩塌的溶洞中最终飘散开来。
它们拂过坠落的钟乳石,拂过沸腾的暗河,拂过最终裂开的祭坛……最终,融入了那最终混乱的能量风暴,融入了那最终崩塌的空间碎片,彻底地……消散于无形。
形神俱灭。
连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最后的熊吼仿佛还在溶洞中最终回荡,但那发出吼声的身影,却已永远消失。
黄三爷……陨落了。
为了给他们创造最后的机会,为了压制那最终的神念残影,他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燃尽了自己的一切,最终……连最后一缕残魂都未曾留下,真正意义上的……灰飞烟灭。
“三……爷……”
陈渡躺在冰冷的泥地上,望着蔚蓝的天空,嘴唇翕动,发出了微不可闻的、沙哑到极致的呼唤。
泪水,无法抑制地从他眼角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与尘土,滚烫而冰凉。
那个在东北雪原与他们相遇,性格豪爽仗义,总喜欢拍着他肩膀叫他“陈小子”,关键时刻却永远顶在最前面,如同山岳般可靠的东北汉子……没了。
为了他们,为了夺回这具骸骨,为了阻止协会的阴谋……他最终地走了。
走得如此壮烈,如此决绝。
最终的笑容,最终的熊吼,最终消散的灵光……这一幕幕,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在陈渡的心头反复切割。
他紧紧攥住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渗出,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心中的痛,早已超越了肉体。
阳光洒落,草木无声。
世界依旧运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陈渡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他失去了一位亦师亦友、可以托付生死的伙伴。
“拾骨团”,失去了一根坚实的支柱。
他最终地闭上眼睛,将最后的悲痛与最后的泪水,狠狠压回心底,转化为一股冰冷刺骨、却又熊熊燃烧的火焰——
复仇的火焰!
协会……山君……
此仇,不共戴天!
他最终地睁开眼,眼中再无泪水,只剩下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静与坚定。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向一旁昏迷的张九斤,又摸了摸怀中那滚烫的骸骨圆筒。
他还不能倒下。
他必须带着三爷最终的遗志,带着这最终的收获,带着最终的仇恨……活下去!
然后,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让那些造成今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付出最终的代价!
最终的灵光已然消散,但最终的意志,将永存。
黄三爷,走好。
此路,我等……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