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爷背负着陈渡,张九斤背着柳七,四人在不断崩塌、光怪陆离的紫禁城废墟中亡命奔逃。身后,金水河区域已然被混沌吞噬,空间的哀鸣如同丧钟,催促着他们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
陈渡虽然苏醒,但伤势极重,只能勉强保持清醒,感受着黄三爷奔跑时带来的颠簸,以及掌心那块【残破罗盘碎片】传来的、与脚下大地若有若无的共鸣。这共鸣很微弱,却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与这片濒死的空间连接起来,让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周围规则的溃散速度。
“左转!前面宫墙是幻影,直接穿过去!后面有一条能量相对稳定的短暂路径!” 陈渡强忍着脑仁因过度感知传来的刺痛,嘶哑地开口。借助碎片和新升华的感知,他仿佛能“看”到那些即将彻底崩溃的规则节点和短暂存在的“安全”缝隙。
黄三爷对陈渡的判断毫无保留地信任,闻言毫不迟疑,一头撞向那面看似完好的朱红宫墙。果然,宫墙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四人毫无阻碍地穿透而过,眼前出现了一条由残破殿基和扭曲光影构成的、正在不断缩小的“通道”。
“好小子!你这感知力……” 黄三爷又惊又喜,脚下速度更快。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这片区域,暂时脱离最核心的崩塌漩涡,冲入相对开阔的太和殿前广场边缘时,一股虽然正在急速消散,却依旧残留着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如同最后的潮汐,拂过他们的身体。
是阴兵煞气!
陈渡猛地抬头,望向太和殿丹陛之前。
那里,原本矗立着巨大“虚无之门”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不断扭曲、缩小的幽暗光点,如同即将熄灭的星辰。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光点前方,那支曾经肃杀无比、煞气冲霄的阴兵阵列!
此刻,这支由古老战魂与战争规则凝聚的军队,已然失去了之前的凝实与压迫感。
它们的身影变得极其淡薄,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只能勉强看清大致轮廓——锈蚀的甲骨,残破的旌旗,冰冷无情的面孔。那冲霄的灰白色煞气已然收敛,只剩下丝丝缕缕的寒意如同烟雾般从它们身上飘散出来,融入周围混乱的空气。
它们不再保持攻击姿态。原本指向四方的长戈、战戟,此刻都低垂了下来。阵列依旧整齐,却充满了一种僵硬的、仿佛失去了动力源般的停滞感。那无数双燃烧着幽暗魂火的眼眶中,不再有锁定生者的杀意,只剩下一种空洞与茫然,仿佛在疑惑为何与现世的连接被突然切断。
随着那幽暗光点(虚无之门残迹)最后一下剧烈的闪烁,然后如同被吹熄的烛火般彻底湮灭,这支阴兵阵列,终于开始了最后的“退场”。
没有号角,没有命令。
它们就那样静静地,如同接到了某种无形的最高指令,动作整齐划一地,缓缓转向,面向那已然消失的“门”的方向。
然后,迈步。
不是行走,更像是……融入。
它们的脚步落在虚幻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影随着每一步的迈出,就变得更加淡薄一分,如同墨迹滴入清水,迅速晕开、消散。那残存的肃杀之气,也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收敛、远去。
先是阵列最后方的士兵,身影如同青烟般淡化,消失。接着是中间的方阵,如同被橡皮擦抹去,无声无息地归于虚无。最后,是前列那些似乎位阶更高、身形稍凝实一些的将领,它们在那幽暗光点最后消失的地方,微微停顿了一瞬,空洞的目光似乎扫过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广场,扫过了正在亡命奔逃的陈渡四人,随即,也如同风中残烛,悄然熄灭,彻底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带着一种诡异的庄严与落幕的悲凉。
当最后一名阴兵的身影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时,那一直弥漫在紫禁城空间内的、源自古老战场的极致寒意与肃杀意志,也随之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烟消云散。
天空之中,那些蛛网般的黑色空间裂缝依旧存在,规则的崩塌仍在继续,但那种被无数冰冷目光锁定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彻底消失了。
阴兵退散。
这支被协会强行从历史长河与规则深处召唤而来的恐怖力量,最终未能完成它们的“使命”,便在仪式中断后,遵循着某种更深层的规则,回归了它们本该存在的领域。
它们的出现与消失,如同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噩梦,留给现实的,只有满地的废墟和尚未平息的规则动荡。
陈渡望着阴兵消失的地方,心中并无多少轻松。这些阴兵,与其说是敌人,不如说是一种被利用的、规则层面的武器。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协会,是山君那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阴兵……消失了。”张九斤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变化,松了口气,但脚步丝毫未停,“空间崩塌速度还在加快!出口就在前面,快!”
黄三爷闷头狂奔,感受着背上陈渡似乎又虚弱了几分,急声道:“陈小子,撑住!马上就出去了!”
陈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收回目光,感受着体内那缕龙气馈赠带来的温暖正在与伤势对抗,掌心的【残破罗盘碎片】传来稳定的触感。
阴兵线收束,最大的外部威胁之一解除。但真正的考验,是如何在空间彻底毁灭前,找到那条生路。
他的目光投向张九斤指引的方向,那里,空间的扭曲程度似乎最为剧烈,但也隐隐透出一丝与外界不同的、属于“现实”的微弱气息。
希望,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