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的神魂凝聚成一道金光,悬浮在那扇古朴的石门前。
他能感应到,这扇门上所蕴含的,是超越天道、超越圣人的,最本源的“理”。
一种古老、厚重、至公无私的意志。
强闯?
那绝对是三界之中最蠢的想法。
别说是他,就算是盘古复生,面对这扇代表着“道理”本身的门,恐怕也只能干看着。
这不是力量能解决的问题。
陈凡没有尝试任何神通,没有催动任何法力。
那场漫长又真实的考验,已经让他那颗来自后世的、躁动不安的灵魂,被千锤百炼,洗去了所有浮华与杂念。
怨恨,欲望,骄傲,悔恨……
这些情绪,都已沉淀。
此刻,他的神魂之中,只剩下了一个无比纯粹,无比坚定的念头。
他要搞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他要找到那个,能让这个病入膏肓的世界,重新焕发生机的方法。
这便是他此刻的“道”。
于是,陈凡的神魂不再犹豫。
他将自己这颗经过混沌洪炉千锤百炼的道心,这股渴望探求真相,渴望建立新秩序的纯粹意志,化作一道无形的波纹,朝着那扇冰冷的石门,贴了上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仙光璀璨的异象。
当他的意志与宫门接触的瞬间,那扇仿佛已经关闭了亿万年,见证了混沌生灭的巨大石门,无声无息地,向着内部,打开了一道缝隙。
陈凡的神魂,顺着那道缝隙,飘了进去。
门内,并非想象中圣人道场的金碧辉煌,也不是什么仙雾缭绕的洞天福地。
这里,是一片比门外那片混沌虚空,更加深邃,更加寂静的——虚无。
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虚无。
在这片虚无的正中央,漂浮着一张巨大无比,由无尽星光构筑而成的棋盘。
棋盘的材质非金非玉,流淌着玄奥的大道纹路,看上一眼,便让人产生自身渺小如尘埃的错觉。
陈凡的神魂,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到了棋盘之前。
他的神魂视角,落在了棋盘之上。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令人窒息的一幕。
棋盘之上,黑白两色的棋子,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棋盘。
每一颗棋子,都散发着或浩瀚,或威严,或慈悲,或霸道的气息。
那是三界顶尖大能的道韵!
黑白两色,泾渭分明,却又犬牙交错,彼此纠缠,互相牵制。
整个棋盘,已经形成了一个无比僵持,无比凝固的态势。
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落子的空位。
这是一盘……死局。
陈凡的神魂,在这盘棋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气息。
那些闪烁着清光,带着威严与秩序感的白色棋子,他能认出,那是玉皇大帝,是元始天尊,是阐教众仙,是整个天庭神系的缩影。
而那些弥漫着佛光,带着慈悲与算计感的黑色棋子,他也能认出,那是如来佛祖,是观音菩萨,是灵山诸佛,是整个西方佛教的化身。
道门与佛门。
天庭与灵山。
他们占据了整个棋盘,将三界的气运与资源,瓜分得干干净净。
他们彼此对立,却又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谁也不想打破这种平衡。
谁也不敢再落下一子,去引发那未知的变数。
陈凡看着这盘死棋,仿佛看到了整个三界那停滞不前,腐朽僵化的命运。
生灵没有上升的通道,仙神没有晋升的希望。
一切,都被这盘死棋,锁得死死的。
就在这时。
一个苍老、淡漠,仿佛不包含任何人类感情,却又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声音,在他的神魂本源之中,悠然响起。
“你,看到了什么?”
这声音!
陈凡的神魂猛地一震。
这声音,与他之前听到的那道考验他的意志,完全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意志,是冰冷的程序,是考验。
那么此刻这个声音,便是程序背后的……制定者。
是这方世界,至高无上的存在。
鸿钧道祖!
即便是以陈凡那被磨砺得坚韧无比的心性,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依旧感受到了一股发自本源的敬畏。
那是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
但他,没有畏惧。
他费尽心力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顶礼膜拜的。
他平静地,将自己的神魂意念传递了出去。
“我看到了一个……病入膏肓的世界。”
他的回答,直接而又大胆。
鸿钧的意志,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直白而动怒,那淡漠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喜怒。
“病在何处?”
这个问题,问得平淡,却直指核心。
陈凡将自己的感知,再次投向那张巨大的星光棋盘。
他指着那密密麻麻,再无一丝空隙的棋子,侃侃而谈。
“病在僵化。”
“白棋求稳,黑棋求利。执棋的双方,都已经忘了这盘棋本身的意义,只为自身的利益考量。”
“他们占据了所有的位置,堵死了所有的变化。宁愿让整个棋局就此凝固,陷入永恒的死寂,也不愿意冒任何风险,去做出一点点的改变。”
“因为任何改变,都可能损害他们既有的利益。”
陈凡的意念,变得激昂起来。
“病在沉疴!”
“这棋盘上的规则,早已不适应棋局的发展。上古之时,强者为尊,能者居之,是规则。可现在,出身、跟脚、派系,成了新的规则。这让棋盘失去了活力,变成了一潭死水。”
“量劫,本是重启棋局,洗牌天地的最终手段。可如今,就连量劫,也变得充满了算计,变得无力。它已经无法清洗这日积月累,深入骨髓的沉疴。”
说到这里,陈凡停顿了一下,最终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天道,也需要进化。”
“而这盘死棋,这两个自私的执棋者,却为了自己的安稳,阻碍了天道进化的所有可能!”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然而,陈凡心里却有些古怪。
因为,就在他回答的瞬间,他的系统面板,竟然自动浮现出了一行行金色的文字。
而这些文字的内容,与他刚刚所说的,一模一样。
仿佛,这不是他自己的感悟。
而是系统为他准备好的,一份近乎作弊的……标准答案。
这次“会面”,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诡异。
仿佛,是一场被安排好的面试。
鸿钧的意志,在听完他这一番堪称“大逆不道”的回答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整个虚无空间,死寂得可怕。
陈凡的神魂,静静地等待着。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雷霆之怒,还是……别的什么。
过了许久。
那苍老淡漠的声音,才终于再次响起。
这一次,那声音里,竟破天荒地,带上了一丝……赞许?
“说得好。”
仅仅两个字,却让陈凡的神魂感到一阵轻松。
赌对了。
“那么……”
鸿钧的意志,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你可知,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