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源还在涨。
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体内不断涌动,像潮水一样冲刷着经脉。伐天道基在丹田深处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吸纳一丝外界的残道碎片。这些碎片来自天地间散落的规则余烬,被系统无声无息地收集、转化,最终化为我的力量。
左颊的疤痕开始发烫,不是刺痛,而是一种从皮肉深处透出的灼热。我知道这是信号——伐天本源已经接近满溢,凝基的关键时刻到了。
我坐在石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掌心朝上。呼吸变得极慢,每一口气都拉得很长,像是要把空气里的某种东西榨干。药庐下方那条废弃灵脉传来微弱的震动,残存的地气顺着坐姿流入体内,帮我分担一部分压力。
体内的混沌气流开始躁动。
它们不再听从调遣,自发在经络中游走,所过之处,皮肤下泛起淡淡的黑金色纹路。伪混元体正在承受极限,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被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挤压重塑。
不能乱。
我闭着眼,意识沉入识海。
《混沌天经》的残篇在那里浮现,文字断裂不全,却自动运转起来。一股庞大的信息洪流冲向神志,如果换作以前,我早就被冲得神魂失守。但现在不同,伐天道基成了锚点,它稳稳立在识海中央,像一根铁柱,任凭风浪拍打也不动摇。
我不去理解那些经文,只是让它们流动。
一段符文闪过,是“吞纳”之法。我立刻照做,以道基为核心,反向牵引体内暴走的本源。原本四处冲撞的力量开始回流,朝着丹田汇聚。
过程很慢。
每压缩一丝,经脉就像被刀割过一次。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手臂内侧也像是有针在扎。但我没动,手指依旧平放在膝上,连指尖都没颤一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面没有声音,风停了,连木梁的响动都消失了。整个药庐像是陷入了一种静止的状态。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灵气被大量抽走,形成了短暂的真空。
体内的变化仍在继续。
十缕伐天本源终于全部归位,在道基周围形成环状流转。它们不再分散,而是彼此咬合,如同齿轮般同步运转。每一次咬合,都会释放出一丝极其精纯的能量,渗入四肢百骸。
伪混元体开始蜕变。
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不是伤口,而是旧有体质崩解的征兆。新的血肉在裂缝中生长,带着一丝混沌气息。这股气息很淡,但蕴含着某种原始的力量,仿佛能侵蚀规则本身。
就在这时,系统第一次传来了强烈的波动。
不是声音,也不是提示,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识海的心念冲击。它只有一个意思:凝基关键已至,必须一气呵成。
我明白它的意思。
现在不能停,也不能缓。哪怕只中断一个呼吸,积累的一切都会崩溃。伐天道基会退化,伪混元体可能炸裂,三年来藏锋守拙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
我调整姿势,将五心朝天的坐式压得更低,头顶几乎贴近膝盖。这是《混沌天经》里记载的一种古老闭关姿态,能最大限度减少外扰,集中精神。
与此同时,主动放开对地脉的压制。
原本我只是借它分流压力,现在我要反过来抽取其中残存的灵性。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能在关键时刻提供支撑。
地气涌入的瞬间,体内轰然一震。
伐天道基猛地加速旋转,十缕本源彻底融合,化作一道凝实的黑金光柱,直贯头顶。这一刹那,我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悬浮在高空俯视这片大地。
我看到了幽骨林的轮廓,看到了黑市的灯火,甚至看到了远处姬家城池的高墙。
但这景象只持续了一瞬,就被强行拉回。
不能出神。
我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扩散。疼痛让我清醒,意识重新沉入体内。
道基还在压缩。
这一次,是从核心开始的凝聚。黑金光柱从中断裂,两段相向挤压,中间形成一个极小的漩涡。那是伐天道基真正的雏形,一旦成型,便不可逆转。
可就在这紧要关头,经脉突然传来一阵撕裂感。
是伪混元体撑不住了。
它原本就是靠系统勉强维持的伪装体质,如今面对真正的伐天之力,已经开始崩解。右臂的血管爆开一条,暗红色的血顺着袖口流下,滴落在石台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我没有去管。
左手微微抬起,指尖划过右腕,用血在空中画了一道残缺的符印。这是我在某次任务中偶然得到的封禁手法,虽不完整,但能暂时锁住血脉破裂的趋势。
符印落下,右臂的胀痛减轻了一些。
我趁机加快呼吸节奏,引导最后一波本源注入道基漩涡。
识海中的《混沌天经》再次闪现新片段,是一句短语:“逆脉而行,破而后立。”
我懂了。
不是要等伪混元体自然升级,而是要用伐天之力强行打破它,让新的体质在毁灭中诞生。
我松开所有压制。
体内积蓄的力量瞬间爆发,沿着奇经八脉逆行冲上。这不是正常的修炼路径,而是自毁式的冲击。每一寸经络都在承受超负荷的压力,肺部像是被火烤过,喉咙里泛起腥甜。
但我也感觉到,那层束缚我的壳,正在碎裂。
皮肤下的黑金纹路迅速扩张,覆盖全身。旧有的血脉被混沌气息替代,心脏跳动的频率变了,每一次搏动都带动道基共振。
咔。
一声轻响,来自骨头深处。
那是伐天道基真正成型的标志。
它不再是一个虚影,而是一枚实实在在的根基,嵌在我的命门之中。虽然还未完全稳固,但已经具备了反噬天地规则的潜力。
就在这时,药庐地面忽然颤了一下。
不是地震,而是地脉残灵被激活了。
那条干涸多年的灵脉,竟因我体内逸散的气息产生共鸣,断断续续地输送出一丝微弱的灵气。这点灵气不足以影响大局,但它恰好形成了一个闭环循环——从地底上来,经我身体转化,再沉回去。
这个循环很短,只维持了七八个呼吸。
可就是这短短几息,让伐天道基完成了最后的凝练。
我能感觉到,它现在稳了。
像一颗埋进土壤的种子,终于扎下了根。
体表的裂痕开始愈合,流出的血停止了。右臂的血管重新接通,混沌气息在里面平稳流动。左颊的疤痕也不再发烫,反而变得冰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封印了进去。
我依旧坐着,姿势没变。
但整个人的状态已经不同。之前的虚弱是伪装,现在的静止是真实需要。伐天道基虽成,还需时间沉淀。贸然起身,可能会导致根基震荡。
外面还是安静。
没有人来打扰,也没有新的气息靠近。燕九霄走了很久,叶清绾还没回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也好。
这种时候,最怕外人介入。哪怕是一声问候,都可能打断体内尚未平复的律动。
我将注意力放回识海。
那枚伐天道基静静悬浮,周围环绕着十道微光。系统仍在运转,吸收着天地间的碎片,只是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毕竟,第一阶段的目标已经达成。
接下来是等待。
等这股新生的力量彻底融入身体,等每一个细胞都被重新塑造。到那时,我才能真正站起身,走出这间药庐。
而现在,我只能继续坐着。
手指搭在膝盖上,呼吸缓慢而均匀。
石台上的血迹已经干了,颜色发暗。我的袖口破了一角,露出手腕内侧新长出的纹路,像是星辰排列的轨迹。
伐天道基轻轻震动了一下。
像是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