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映出一道道裂纹。我站在台边,木剑横握,掌心微热。昨夜积累的伐天本源仍在经络中缓缓游走,像是蛰伏的蛇,贴着皮肉盘绕而行。系统无声运转,那一缕护脉屏障已悄然附于体表,只待魔血触碰。
锣鼓三响,人群躁动。
姬寒天从高台缓步走下,紫金蟒纹袍随风轻扬,折扇收拢于手,唇角含笑。他每踏一步,四周便有族人低声议论,有人冷笑,有人摇头,更多是等着看一场废人癫狂的好戏。
“堂弟。”他在三步外站定,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木剑上,“你这是怕了?连兵器都不敢碰?”
我没有答话,只是将木剑轻轻抬起,剑尖对准他的眉心。
他眯了眯眼,忽然大笑:“好!既然你想祭祖,那我就成全你!”话音未落,断霜剑出鞘,寒光一闪,直削我左肩。
我侧身避让,衣角却被剑锋扫中。那一瞬,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魔血已渗入布料,顺着纤维攀爬而来,如细针扎入皮肤。
伪混元体立刻反应,淡金色的光晕在皮下流转一圈,将血毒封死在外层。与此同时,伐天本源自动抽取战意碎片,凝成一道反向牵引之力,悄然锁住那缕邪血。
我顺势后退两步,脚步踉跄,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双目泛红。
“啊!”台下有人惊叫。
“他中招了!”
“快看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充血了!”
姬寒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提剑再进:“废物终究是废物,连碰都不敢碰我的剑,现在倒自己撞上来?”他声音陡然拔高,“今日之后,谁还敢称你为嫡系少爷?”
我咬牙,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正与体内疯狂蔓延的毒素搏斗。实则神识清明,每一丝灵力波动都精准掌控。我知道他在等什么——等我失控,扑上去自残,或是跪地哀嚎。只要我表现出半分异常,长老们便会当场废去我名号,甚至以“疯症”为由关入地牢。
但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也不能让他全身而退。
就在他欺身逼近、剑势再起的刹那,我猛然抬头,眼中血色未褪,却多了一分冷意。木剑一转,如柳枝拂风,轻轻划过他持剑的手腕。
动作极轻,几乎未带起任何声响。
可就在剑刃离体的瞬间,他手腕上的护脉灵纹应声断裂。一道细微的血线浮现,鲜血渗出,顺着虎口滴落,正好落在断霜剑的槽沟之中。
那一处,正是魔血浸染最深的位置。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息。
紧接着,姬寒天的脸色骤变。他猛地松手,断霜剑“当啷”坠地,整个人踉跄后退,捂住手臂,额角暴起青筋。
“怎么回事?!”他嘶吼。
没人回答。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他裸露的小臂上,黑纹迅速蔓延,如同活物般缠绕而上,所过之处皮肤发暗,血管凸起,似有东西在皮下蠕动。
“魔血……反噬了?”一位长老失声。
“不可能!”姬寒天怒吼,强行催动灵力镇压,可越是运功,那黑纹扩散越快。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呼吸急促,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
“救我!快给我解药!”他转向台边一名执事,伸手欲抓,却又猛地抽回,整条右臂剧烈抽搐,指节扭曲变形,像是被无形之物拉扯。
“他要变成傀儡了!”另一位长老惊呼,“快封锁现场!不得靠近!”
两名守卫冲上台,架起摇摇欲坠的姬寒天就往偏院拖。他一路挣扎,口中语无伦次:“不是我……是姬无尘!是他碰了我的剑!一定是他动了手脚……”
声音渐远,最终消失在回廊尽头。
我站在原地,木剑垂下,轻轻吹去剑尖浮尘。
台下寂静无声。
片刻后,才有人低声开口:“他……赢了?”
“靠一把木剑,破了断霜?”
“可刚才明明是他先中招的……怎么反倒没事?”
执事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状况。有人递来湿巾,说让我擦擦脸上的汗;有人提醒我去祠堂焚香告慰祖先,以示清白。
我一一应下,语气平静,仿佛真只是侥幸脱险的废脉少爷。
直到人群稍稍散去,我才缓缓抬手,指尖抚过左肩被剑锋擦过的衣角。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口,边缘微微发黑——魔血确实侵体了,但早在接触瞬间就被系统剥离,并转化为一缕新的伐天本源。
这具躯体早已不是三年前任人宰割的模样。
它藏锋已久,只为等这一刻,让敌人亲手把自己推进深渊。
***
阿福躲在人群后排,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脸色发白。他亲眼看着姬寒天倒下,也看见少爷那看似虚弱却稳如磐石的身影。
“完了完了……”他喃喃自语,“杀人了,真的杀人了……”
他不敢再看,转身挤出人群,低着头往居所方向跑。一路上撞了好几个人,也没停下。进了屋,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把攒了三年的铜板全掏出来,塞进一个小包袱里。
“得走……必须走……”他一边收拾一边念叨,“少爷要是被问责,我也逃不掉……说不定明天就要被抓去问话……”
他又摸出酒葫芦,犹豫了一下,还是塞进了包袱。
刚系好结,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浑身一僵,猛地回头,见是红袖探头进来,连忙摆手:“别进来!我要走了!”
红袖皱眉:“走?去哪儿?”
“保命啊!”阿福压低声音,“少爷今天动手了!用木剑割了寒天哥的手,结果那家伙当场发疯,满地打滚,黑气缠身,眼看就要废了!这可不是比试,这是伤人致残!要是大长老追究下来,咱们都得陪葬!”
红袖听完,非但没慌,反而笑了:“你傻不傻?你以为那一下是随便划的?”
“不是吗?”
“你没看见寒天哥的剑上有血吗?那是魔蛊血,沾上就会疯。可你家少爷呢?碰都没碰那剑,衣服都被蹭破了,却一点事没有。”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说明什么?说明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出,所以才拿木剑上场。”
阿福愣住:“你是说……他是故意的?”
“不然呢?”红袖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家少爷这些年真是个废物?他比谁都清醒。这一剑,不是为了赢,是为了让姬寒天自食其果。”
阿福怔在原地,手里的包袱慢慢滑落。
“那……我不用跑了?”
“跑?”红袖瞥他一眼,“你现在跑了,才真是可疑。留着,好好伺候主子,说不定还能捞点赏钱。”
她说完转身就走,留下阿福呆立屋中,良久才喃喃道:“原来……少爷一直在等这一天……”
***
演武场已清空大半,只剩几名执事还在查验地面残留的血迹。我独自站在台边,望着姬寒天被拖走的方向。
风卷起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断霜剑旁。
那把剑静静躺在地上,剑身幽冷,槽沟里还残留着一丝暗红血渍。它曾斩过妖王,也曾封存祠堂,如今却成了栽赃陷害的工具,最后又因主人贪狠,反噬其主。
真是脏。
我迈步上前,弯腰拾起木剑,指尖轻抚剑刃。
远处钟声响起,是午时已过的净心令。
我转身欲走,忽觉袖口一沉——方才撕裂的衣角被风吹起,勾住了台边一根铁钉。布料撕裂声轻微,却清晰可闻。
低头看去,那道裂口之下,皮肤完好无损,唯有极细的一道金线,在阳光下闪了一瞬,随即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