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意那句轻飘飘的“心债”,却像座山一样压在她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她骑着醉仙阁的马,在神都的大街小巷里没头苍蝇似的乱窜。脑子里,心里,全都是那两个字。
心债。
我欠了他?
开什么玩笑!
她堂堂凤阳公主,金枝玉玉,要什么没有?江澈不过是她手底下的一个长随而已,他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怎么反倒成了自己欠他?
可…
如果不是欠了他,为什么心会那么疼?
那种感觉骗不了人。就像柳知意说的,脑子忘了,心还记得。
记得什么?
记得他为我受过的苦?
萧红绫用力勒住缰绳,骏马吃痛,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惊恐的看着这位煞气腾腾的“小爷”。
她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难道以前自己很混蛋,把他欺负得很惨?所以他才会被曹化淳的人追杀,最后落得个根基尽毁?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长,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
对。
一定是这样!
以自己的脾气,看他不顺眼,三天两头找他麻烦,简直太正常了!
可…
萧红绫又想起了江澈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无奈,有温柔,有宠溺,唯独…没有半点怨恨。
如果自己真的害他至此,他为什么不恨自己?为什么还要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啊!!!烦死了!
她烦躁的低吼一声,一夹马腹,不再乱逛,径直朝着公主府奔去。
她得回去。
她得亲眼看看那个家伙!
她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还能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不成!
回到公主府,萧红绫把马缰绳往门房手里一扔,气冲冲的往里走。她没有回自己的主院,而是鬼使神差的,绕到了后院那片给下人住的僻静角落。
还没走近,她就放慢了脚步,像个做贼的,悄悄探出了半个脑袋。
江澈的小院很安静。
他没在屋里,就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搬了张躺椅,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透过稀疏的叶子,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他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青色布衣,呼吸平稳,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安逸。
那模样,哪像是被人毁了根基的废物?分明就是个提前告老还乡的…老头子!
萧红绫躲在月洞门后,咬着嘴唇,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在这儿为他心烦意乱,坐立不安,他倒好,睡得这么香!
她很想冲出去,揪着他的领子,把他从躺椅上拎起来,大声质问他: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可脚步却像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
柳知意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的心,会比你的脑子…先疼起来。
她看着阳光下那道安详的身影,心口那个空洞的地方,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这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她无法形容的酸楚,就好像,他本不该是这样的,他本该是…光芒万丈的,而那光芒,是因自己而熄灭。
混蛋…
萧红绫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江澈,还是在骂自己。
她死死的盯着那张熟睡的侧脸,心里暗暗发狠。
好。
你不说,是吧?
你不恨我,是吧?
行。
这债,我认了。
从今天起,你江澈,就是本公主的债主。
本公主倒要看看,怎么才能把你这笔“心债”,连本带利的…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