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那番冰冷彻骨、将牺牲赤裸裸地归因于力量不足的言论，让整个教室彻底炸开了锅。争论声、质疑声、低声的赞同声交织在一起，气氛变得无比热烈，甚至带着一丝火药味。
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这个答案太过冰冷，太过直接，它像一把无形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斩向了被无数人视为崇高的牺牲精神所包裹的悲壮与神圣外衣，露出了底下赤裸裸的、关乎力量强弱的残酷现实。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骤然爆发的哗然与质疑！
“他……他在说什么？”
“能力不够？这简直是对所有牺牲者的侮辱！”
“太狂妄了！他怎么敢这么说？”
“可是……仔细想想，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有什么道理？！这根本就是歪理邪说！”
洪锐站在座位上，胸膛剧烈起伏，脸色因激动和一种被冒犯的愤怒而涨得通红。他从小在巡守司的训练营长大，被灌输的是忠诚、守护、奉献与牺牲的精神。那些为了掩护队友而毅然冲向敌阵的前辈，那些为了保护平民而用身体筑起最后防线的前辈……他们的身影，他们的选择，在洪锐心中是神圣而崇高的，是支撑他信念的基石！
而白夜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钻头，狠狠破坏了这块基石的完整，试图将它彻底粉碎！这不仅仅是观点的不同，这在他看来，近乎是一种亵渎！
“白夜同学！”洪锐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颤抖，但他依旧努力维持着军人的仪态，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白夜，“按照你的说法，那些为了拯救更多人而选择自我牺牲的先烈，他们的伟大，难道就只是因为能力不够吗？！他们的精神，他们的选择，难道就毫无价值了吗？！”
他的质问，带着悲愤，也代表了许多无法接受白夜观点的同学的心声。所有人都将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靠窗的冷漠身影，想看他如何回应这关乎信念与价值的激烈诘问。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白夜终于缓缓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第一次，真正地、正面地迎上了洪锐那燃烧着怒火与不解的视线。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悬崖，没有因为对方的激动而有丝毫波澜。他的声音，也依旧是那般平淡，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喧嚣的清晰和……致命的逻辑：
“你理解错了重点。”
“我说的，不是牺牲者的价值。”
“我说的是选择者的无力。”
白夜顿了顿，看着洪锐那怔住的表情，继续用他那冰冷的语调，一字一句，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
“就像你说的，牺牲一个人，救了集体。”
“但问题在于——”
“你，或者说当时做出选择的人，连那一个人都拯救不了。”
“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用他的命，去换其他人的生。”
“你连近在咫尺的一个体都无法庇护，还在这里空谈拯救更大的集体吗？”
“这不是伟大，这是无能。”
他微微偏头，似乎觉得说得已经足够清楚，最后补充了一句，彻底终结了这场辩论：
“我不需要你，或者任何人，认可我的观点。”
“事实如此，这个世界没人会记得弱者，也不在意弱者。”
“……”
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话是巨石投湖，那么这番话，就是直接抽干了湖水，露出了底下的本质！
洪锐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白夜那冰冷的逻辑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将他所有基于情感和信念的论点都挡在了外面。
是啊……如果当时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同时救下那一个人和整个集体，谁又会愿意做出牺牲的选择呢？之所以需要牺牲，不正是因为在那个节点上，力量不够，无法两全吗？
这个认知，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某些东西。他感到一阵茫然，以及一种信念根基被动摇的恐慌。
讲台上的老教授，此刻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看着台下死寂的氛围和学生们脸上各异的神色——有恍然的，有愤怒的，有迷茫的——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今天干嘛要问这种多余的问题？！
他原本只是想引发一些关于责任与抉择的思考，没想到直接引出了白夜这个大杀器，一番言论差点把班级的价值观给干碎了！再这样下去，这课都没法上了！还把巡守总司派来的高官的孙子怼的道心破碎 。
哪怕真的有正常人这麽想但是也不会闲的没事干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但是很可惜白夜还真就不是个多正常的人。
唯一不感到奇怪的也就是林洋了，他太清楚白夜的性格了，唯一让林洋惊讶的是，白夜这次居然说了这么多话，足足164个字，这可比他上一周说的话还多，啧啧啧。
月清眠经过白夜一开始的回答没有感到多惊讶，开始思考白夜的话。
“咳咳！”老教授赶紧用力咳嗽了几声，强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那个……同学们，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非常……呃，非常深刻！也体现了思想的多样性！很好！很好！那么接下来，我们……我们来看下一个议题，关于能力者在日常生活中……”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切换了ppt，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试图将课堂从那种冰冷而沉重的氛围中拯救出来。
然而，白夜那番牺牲源于无能的绝杀言论，已经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在场许多人的心中，注定要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引发他们不断的思考与内省。
剩下的课程时间里，洪锐的心完全乱了，他甚至没注意到什么时候下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