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时光,在庄戟天日复一日的潜心修炼中悄然流逝,焚天峰朝阳台的纯阳清元气依旧充沛,《赤阳诀》的运转也愈发纯熟,体内赤阳真气日益雄浑,金红之色愈发璀璨,沿着督脉上行,过神道、穿身柱、越陶道、贯大椎……直至百会穴,整个过程已如呼吸般自然流畅。
然而,那最后一步,那近在咫尺的百会穴,却如同一道无形的天堑,牢牢地横亘在前。
每一次,当那真气洪流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百会穴时,总会在触及前的一刹那,被一股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屏障悄然化解。真气如同撞入了一团无边无际的棉花,力道被分散、吸收,最终只能在那“天门”之外徘徊盘旋,不得其门而入。
起初,庄戟天以为是自己真气积累不足,便更加勤勉地吐纳修炼,几乎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其中。可一个月过去,无论他如何催动真气,如何调整意念,结果依旧如故。一股难以言喻的郁闷与焦躁,开始如同细微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修行之路,从山野间懵懂吐纳,到贯通任督诸穴,乃至在生死边缘挣扎突破,何曾有过如此停滞不前的状况?即便是当初贯通“下鹊桥”那般艰难,也总能看到一丝进展,感受到气感一丝丝的渗透。可如今,这百会穴却像是完全封闭的堡垒,任凭他风吹雨打,依然不动。
“为何会如此?”他于静坐中皱眉苦思,“是《赤阳诀》修炼有误?”他反复对照心法口诀,确认无误。
“是自身根基仍有瑕疵?”他内视周身,经脉畅通,真气精纯,灵台清明,并无不妥。
“还是……需要某种特殊的契机,或者外力的冲击?”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在日出之时,引东方阳气冲击,在正午时分,借烈日炎阳之势合着一丝地火元气,试图以刚克刚……结果无一例外,皆以失败告终。那层屏障纹丝不动,反而因他几次冒进,引得气血微微翻腾,灵台都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强行冲击,非但无益,反而可能损伤根基,动摇心神。
这一日,他结束了又一次徒劳的尝试,带着满腹的困惑与一丝难以排解的郁闷,走出了洞府,径直前往炎阳真人日常清修的“炎阳殿”。
殿内,炎阳真人正闭目神游,周身气息与整座焚天峰隐隐相合,仿佛他便是这山峰之魂。感受到庄戟天带着紊乱气息前来,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平和,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师尊。”庄戟天躬身行礼,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困惑与些许惭愧,“弟子愚钝,月余以来,真气始终无法触及百会穴,仿佛有一层无形壁垒阻隔,弟子多方尝试,皆无功而返,心中郁结,特来请教师尊。”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焦躁情绪,在师尊面前,坦诚是首要的,炎阳真人看着他,脸上并无责备之色,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仿佛看到了当年同样困于此关的自己。
“戟天,你可知,为何百会穴,又被称之为‘天门’?”炎阳真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庄戟天一怔,回想起典籍所载,恭敬回答:“禀师尊,典籍有云,‘天门者,其空如谷,神存则生,神去则死。’百会即为入口,乃元神出入、沟通天地之门户,故称‘天门’。”
“说得不错。”炎阳真人微微颔首,“那你可知,开启这扇‘门’,钥匙是什么?”
庄戟天思索片刻,试探道:“是……足够精纯和庞大的真气?”
“是,亦不是”炎阳真人轻轻摇头,“真气是推力,是基础,如同需要力量推开一扇万钧之门,你但若找不到钥匙孔,或者不懂得旋转钥匙的技巧,空有蛮力,只会撞得头破血流,门却依旧紧闭。”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庄戟天:“你之前的修行,从会阴至后顶,皆是在‘炼精化劲’,锤炼的是‘气’,是‘能量’。你凭借深厚根基与《赤阳诀》之利,一路势如破竹,早已习惯了以力破关,以气冲穴。”
“然而,百会不同”炎阳真人语气加重,“它是‘气’与‘神’交汇转化之关隘,欲开此门,非独真气雄浑即可,更需神与气合,以神引气!”
“你如今的情况,便是真气已足,甚至过盈,但你的‘神’——你的意念、你的心性、你对‘天门’的领悟——尚未达到与之匹配的高度。你的意念依旧带着‘冲击’、‘攻克’的执念,这是‘气’的层面。而开启百会,需要的是一种 ‘融入’、‘感应’、‘叩问’ 的意境,是‘神’的层面。”
庄戟天如遭当头棒喝,瞬间愣在原地!
师尊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
是啊!他一直以来,都将百会穴视为一个需要“攻破”的关卡,意念中充满了征服欲。却忘了,百会是“天门”,是“神”进出之地,需要的不是蛮力攻打,而是心神的叩访与交融!
“你且记住,”炎阳真人谆谆告诫,“勿助勿忘,不粘不脱,神光内照,天门自开。”
“回去后,暂且放下‘冲击’之念,收敛你那过于锋锐的赤阳真气,使其温暖如春阳。将意念沉入灵台,观想那小火星光辉洒落,自然向上漫溢,轻轻‘触碰’百会所在。不是去撞,而是去‘感’,去‘听’,去‘等待’。当你何时感觉不到那层‘壁垒’,当你觉得自身与那片区域的界限开始模糊时,便是时机将至。”
庄戟天听完,心中郁结顿消,豁然开朗!他深深一拜,语气中充满了感激与明悟:“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尊点拨!”
他之前所有的努力,方向都错了,不是力量不够,而是心境不对,方法不对。
回到朝阳台,庄戟天没有再急于运转真气,他依师尊所言,收敛了所有躁动,盘膝而坐,心神沉入一片宁静。意念不再引导真气强冲,而是如同温柔的月光,自灵台升起,轻盈地向上漫溢,不带丝毫力感,只是纯粹地去感知、去接近那神秘的“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