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铅灰色的云团压向黑石关,关隘两侧的狼牙山如巨兽獠牙般刺破苍穹。五万华军在关前十里铺开阵线,玄色甲胄在残阳下泛着冷铁光泽,中军帐前字大纛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
秦岳勒马立于高坡,猩红披风下摆扫过马腹。他摘下鎏金头盔,露出被战盔压出红痕的额头,目光如鹰隼般掠过前方雄关。黑石关依山而建,青灰色城墙从山脚蜿蜒至山腰,关楼箭窗后隐约可见蛮族士兵晃动的身影,垛口间飘着几面残破的狼头旗。
将军,蛮族昨日又派三百死士夜袭左营,被弟兄们砍了七十多个,剩下的缩进关里不敢出来了。副将周猛策马近前,甲叶碰撞发出沉闷声响。他脸上横着三道刀疤,说话时嘴角抽搐着,这蛮夷崽子倒是硬气,明知守不住还负隅顽抗。
秦岳抬手按住随风扬起的披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传破天荒将令,明日卯时三刻起,各营轮流向关墙抛射火箭,重点打击西侧城墙。他马鞭指向关隘西南角,那里的城墙明显比别处低矮,蛮族主力被咱们困了半月,粮草不济,必定会从最薄弱处突围。
周猛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恍然道:将军是想引蛇出洞?
秦岳摇头,玄甲在暮色中泛起幽光,是要让他们知道,拖得越久,死得越惨。他调转马头望向身后连绵的营帐,远处的军械营正冒着袅袅青烟,工匠们正连夜赶制攻城器械,告诉王匠头,攻城锤务必在三日内完工,本将要在月圆之夜,踩着蛮族的尸骨入关。
夜色如墨泼宣纸般晕染开来,关墙上火把连成的光带如同蜿蜒的火龙。蛮族首领帖木儿站在箭楼,粗糙的手掌抚过冰冷的城砖,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火把映照下像熟透的红玛瑙。他望着关外华军营地闪烁的篝火,喉结剧烈滚动着。
大首领,华狗又在关外搞鬼了!亲卫队长巴图带着一身寒气冲上楼来,羊皮袄上还沾着未化的雪沫,他们在西边堆了好多柴草,怕是要放火烧城!
帖木儿猛地转身,铜铃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让弓箭手备好火箭,他们敢靠近就射穿他们的喉咙!他抓起垛口边的牛角弓,弓弦被拉得咯咯作响,告诉弟兄们,谁能射杀秦岳,赏牛羊百头,奴隶五十!
关下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呐喊,如同平地惊雷滚过关前峡谷。帖木儿探头望去,只见华军营地里亮起无数光点,千万支火箭拖着焰尾划破夜空,如同迁徙的萤火虫般朝着关墙飞来。箭矢撞在城砖上迸出火星,有些落在垛口的干草堆里,腾起袅袅青烟。
放箭!放箭!帖木儿咆哮着松开弓弦,羽箭带着尖啸射向黑暗。城墙上顿时箭如雨下,与华军的箭阵在空中交织碰撞,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秦岳在中军帐内铺开羊皮地图,烛火在图上投下摇曳的光斑。他用狼毫笔蘸着朱砂,在黑石关西侧城墙画了个圈:蛮族箭矢稀疏,看来他们的箭簇快用尽了。
参军李修之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轻声道:将军,朝廷八百里加急。他从袖中取出密信,火漆上印着天子亲授的麒麟纹,陛下说,神医苏凌已启程前来前线,不日便到。
秦岳拆信的手指顿住,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拉得又细又长。他想起那个总穿着月白长衫的女子,她指尖的银针总能从阎王手里抢回人命,清冷的眼眸里藏着比手术刀还锋利的锋芒。
知道了。秦岳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信纸蜷曲成灰烬,让斥候沿途接应,务必保证苏神医安全。他望向帐外跳动的火光,声音低沉如鼓,告诉全军,陛下派神医前来,是要破天荒们活着入关。谁敢后退半步,军法处置!
三更时分,关墙突然传来震天呐喊。秦岳披甲冲出营帐,只见蛮族士兵举着弯刀从城门缺口涌出,像决堤的洪水般冲向华军阵地。周猛已提着长刀迎上去,两军瞬间绞杀在一起,兵刃碰撞声、惨叫声、怒吼声搅碎了寒夜。
来得正好!秦岳翻身上马,长枪直指敌阵,传令左右营夹击,让蛮夷崽子有来无回!他纵马跃入战团,枪尖卷起漫天血雨,猩红披风在刀光剑影中翻飞如蝶。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厮杀声渐渐平息。秦岳拄着染血的长枪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靴底黏着暗红的血泥。晨光中,蛮族士兵的尸体堆成小山,残肢断臂间散落着折断的兵器和燃烧的旗帜。
周猛拖着受伤的右腿走来,钢刀插在地里支撑着身体:将军,蛮族主力被咱们灭了,剩下的缩回关里不敢出来了。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就是可惜让帖木儿跑了。
秦岳望着关墙上重新竖起的狼头旗,嘴角勾起冷冽弧度:跑不了。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污,玄甲上凝结的血块在阳光下泛着黑紫色,传令各营休整,午时三刻,全力攻城!
朝阳跃出山头,金色的光芒洒满战场。华军士兵开始搬运云梯和攻城锤,沉闷的鼓声在山谷间回荡。秦岳勒马立于阵前,长枪斜指苍穹,玄色披风在猎猎风中舒展如翼。他知道,这场攻坚战才刚刚开始,而远处官道上,那顶青呢小轿正随着马蹄声,一步步靠近这血色弥漫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