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第二节 暗室筹谋
江城东区，老城区深处的一条僻静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香烛店，招牌陈旧，门面狭窄。凌晨时分，店铺早已关门歇业，整条巷子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野猫在垃圾桶旁翻找食物。
周衍带着林风五人落在店门前。他没有敲门，而是取出一枚铜制钥匙，插入门锁中。钥匙插入的瞬间，门板上浮现出细密的阵纹，阵纹如涟漪般扩散，随后悄无声息地开启。
“进来吧。”周衍率先走入店内。
店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显然是用了空间拓展阵法。前厅摆放着各种香烛纸钱，但穿过一道暗门后，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约两百平米的地下空间，布置简洁但设施齐全：修炼静室、炼丹房、藏书架、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疗伤池。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灵气，显然这里经常被使用。
“这是执法堂在江城的十三号安全屋，只有副堂主以上级别知道。”周衍解释道，“这里有完善的防御阵法，可以隔绝元婴以下的神识探查。你们在这里绝对安全。”
林风点点头，在一位客卿的搀扶下走到疗伤池边。池水呈淡绿色，水面漂浮着几片灵草叶子，散发出温和的生命气息。
“这是‘回春灵液’，对内外伤都有不错的效果。”周衍说，“虽然不能根治你们的伤势，但至少能缓解痛苦，恢复一些体力。”
林风没有犹豫，褪去破损的外袍，只留贴身衣物，缓缓踏入池中。池水微凉，但接触皮肤的瞬间，一股温和的灵力就开始渗入体内，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脏腑。
张清月也在另一位客卿的搀扶下进入另一个较小的池子。两人各自盘膝坐下，开始运功疗伤。
周衍对两位客卿道：“长风、青云，你们在门外警戒，任何异常立刻汇报。”
两位客卿应声退出，暗室内只剩下周衍和林风、张清月三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池水中，林风闭目凝神，全力运转《鸿蒙道经》。虽然识海依旧剧痛，神魂裂痕难愈，但在回春灵液的辅助下，肉身的伤势开始缓慢恢复。断骨续接，瘀血化散，破损的经脉也在灵力的温养下逐渐修复。
更重要的是，他怀中的聚魂晶持续散发着温和的魂力，这些魂力如涓涓细流般渗入识海，修补着灵魂的创伤。速度虽然缓慢，但确实在好转。
两个时辰后，黎明已过，天色大亮。
林风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池水的颜色变淡了许多，显然其中的药力已被吸收。他检查自身状态：肉身伤势恢复了三四成，至少行动无碍了；灵力恢复了两成左右，勉强能够施展一些低阶法术；但神魂依旧虚弱，鸿蒙灭魂印的反噬不是短时间能消除的。
他从池中站起，换上周衍准备好的干净衣物——一件普通的青色道袍。虽然修为远未恢复，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副濒死的模样了。
张清月也从另一个池子中起身，她的状态比林风好些。天师府的功法本就擅长疗伤，加上回春灵液的辅助，此刻她恢复了约五成实力，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
“感觉如何？”周衍问道。
“好多了。”林风活动了一下手脚，“多谢前辈。”
周衍摆摆手：“时间紧迫，现在距离午时还有五个时辰。你们有什么计划？”
林风走到暗室中央的方桌前，桌上已经铺开了乱葬岗的详细地图。地图是立体的，用特殊的灵力绘制，山川河流、地形高低、阴气分布都以不同颜色标注，一目了然。
“我们先分析敌人的布置。”林风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关键点，“乱葬岗位于城西三十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进出，易守难攻。这里是古战场遗址，地下埋葬着至少十万尸骨，阴气极重，天然适合魔修作战。”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根据执法堂的记录，乱葬岗地下有三个大型墓穴，彼此通过地道相连。其中最大的一个是‘将军冢’，据说是古代一位战败将军的埋骨之地，阴煞之气最浓。敌人最可能在那里设伏。”
张清月凑过来看地图：“如果他们绑架苏道友，会把她关在哪里？”
“不确定。”林风皱眉，“但如果是血骨老魔策划的，他很可能会利用苏清瑶做文章。比如...用她作为诱饵，引我进入某个必杀之局。”
周衍沉吟道：“以血骨的行事风格，确实可能如此。但他现在应该也受伤不轻——魔心石爆炸的反噬，加上空间乱流的冲击，他不可能毫发无损。”
“但他有帮手。”林风说，“骨鞭虽然断了一臂，但还有战力。而且鬼面人在江城经营多年，肯定还有其他金丹修士。我估计，明天乱葬岗至少会有三名金丹敌人。”
“三名金丹...”张清月脸色凝重，“以你现在的状态，对付一个都勉强。”
“所以不能硬拼。”林风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我要用计。”
他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乱葬岗虽然易守难攻，但并非无懈可击。首先，这里的阴气虽重，但并非均匀分布。有几个地方——比如这处山涧、这片槐树林——阴气相对稀薄，而且地形复杂，适合周旋。”
“其次，地下墓穴虽然错综复杂，但执法堂的记录里标注了几条秘密通道。这些通道是古代盗墓者挖掘的，后来被阵法掩盖，但阵法的破解方法记录中有提到。”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林风顿了顿，“乱葬岗地下深处，有一处‘阳泉眼’。”
周衍和张清月同时一愣：“阳泉眼？”
“对。”林风点头，“阴煞之地，阴极阳生。在阴气最浓的将军冢正下方三百米处，有一处天然形成的阳泉眼，泉水蕴含纯阳之力，是阴煞之气的天然克星。执法堂的记录显示，这处阳泉眼被古代修士用阵法封印，以防阴阳失衡。”
张清月眼睛一亮：“如果我们能破坏封印，释放阳泉眼的纯阳之力...”
“整个乱葬岗的阴气平衡会被打破。”林风接话，“阴煞之气紊乱，魔修的功法威力大减，甚至可能遭到反噬。而我的鸿蒙灵力兼容一切属性，受影响较小。此消彼长，就有了一战之力。”
周衍却皱眉：“想法不错，但有两个问题：第一，阳泉眼的封印是古代修士所设，想要破坏谈何容易？第二，即使破坏了，纯阳之力爆发是无差别的，你在其中也会受影响。”
“第一个问题，我有办法。”林风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张符箓——正是他之前绘制的，“这些符箓中有一张‘破阵符’，虽然品阶不高，但针对古代阵法的薄弱点，应该能起作用。至于位置...记录中标注了封印阵法的几个阵眼，只要破坏其中一个，整个阵法就会松动。”
“第二个问题...”林风看向张清月，“清月道友，这就需要你帮帮助了。”
张清月会意：“你想让我在阳泉眼爆发时，用雷法引导纯阳之力，避免伤到你？”
“不止如此。”林风说，“我还需要你在外围策应。明天午时，我会独自进入乱葬岗，但你在外面伺机而动。一旦阳泉眼爆发，阴气紊乱，你就立刻突入，寻找苏清瑶。而我...会拖住敌人。”
“太冒险了！”周衍反对，“林小友，你现在这状态，拖住三名金丹修士？那是送死！”
林风却笑了：“前辈，谁说我要硬拖？”
他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珠子，表面光滑如镜，内部似乎有雾气流动。
“这是...幻影珠？”周衍认了出来，“三品法宝，可以制造一个与本体气息完全相同的幻影分身，持续一刻钟。”
“正是。”林风点头，“这是我从王家宝库中找到的。虽然只是一次性物品，但用好了，足以制造混乱。”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路线：“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午时，我独自进入乱葬岗，按照对方的要求，前往将军冢。途中，我会在经过槐树林时启动幻影珠，制造一个分身继续前进，而真身则潜入地下，前往阳泉眼封印处。”
“分身会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为我破坏封印争取时间。一旦阳泉眼爆发，阴气紊乱，清月道友就立刻从山涧方向突入，寻找苏清瑶。而我会趁乱杀出，与分身合击敌人。”
周衍仔细听着，不时点头：“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计划不错。但有两个关键：第一，幻影珠的幻影虽然逼真，但无法战斗，一旦敌人出手试探就会暴露。第二，你破坏封印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如果敌人发现异常，提前对苏清瑶下手怎么办？”
林风早有准备：“第一个问题，我有办法让幻影‘战斗’。”
他取出三张符箓：“这是‘拟战符’，贴在幻影身上，可以模拟灵力波动和战斗气息。虽然不能真的攻击，但至少能唬住敌人一时半刻。”
“第二个问题...”林风深吸一口气，“这就赌赌博了。赌敌人不会立刻下杀手，赌他们想活捉我或者折磨我。但无论如何，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暗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良久，张清月开口：“林道友，我跟你一起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不行。”林风坚决摇头，“对方明确要求我独自前往，如果发现你，苏清瑶就危险了。你在外围策应，才是最合理的安排。”
周衍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老夫也暗中跟去。虽然不能直接出手，但至少能在关键时刻...”
“也不行。”林风再次摇头，“前辈，您目标太大。血骨老魔对执法堂的气息很敏感，您一旦靠近乱葬岗，他立刻就能察觉。到时候计划就全乱了。”
他看着周衍和张清月，语气诚恳：“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案。而且...我还有一些底牌没用。”
“什么底牌？”张清月问。
林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周衍：“前辈，安全屋里有没有安静的地方？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周衍指了指修炼静室：“那里隔音最好，还有辅助修炼的聚灵阵。”
“多谢。”林风起身走向静室，走到门口时，他回头对张清月说：“清月道友，你能把雷源灌体术的完整法诀写给我吗？我想再研究一下。”
张清月点头，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将法诀刻录进去。林风接过玉简，推门进入静室。
静室不大，只有十平米左右，但布置得很精心。地面刻画着聚灵阵，四周墙壁贴着隔音符，中央是一个蒲团。
林风在蒲团上坐下，却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他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储物袋中。袋子里，玄黄玉佩静静躺在一个角落，依旧毫无反应。但林风知道，玉佩虽然沉睡，但其中蕴含的力量还在。
“前辈...”林风在心中呼唤，“我知道您听不见，但我还是想说...明天一战，凶多吉少。如果我真的回不来，希望您将来能找到新的传承者，继续守护这片土地。”
玉佩没有回应。
林风也不失望。他取出聚魂晶，双手捧着，运转《鸿蒙道经》。晶石中的魂力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修复着神魂的创伤。同时，他开始参悟雷源灌体术的法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静室外，张清月和周衍也在紧张准备。张清月绘制着各种符箓——雷符、遁符、护身符...她知道明天的战斗将异常凶险，多一张符箓可能就多一分生机。
周衍则在联系执法堂的其他力量。虽然不能直接介入，但至少要确保乱葬岗外围没有其他埋伏，确保撤退路线畅通。
三个时辰后，午时将近。
静室的门开了，林风走了出来。
此刻的他，与三个时辰前判若两人。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依旧虚弱，但眼中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那不是灵力恢复带来的神采，而是一种...决绝的明悟。
“林道友，你...”张清月欲言又止。
林风笑了笑：“我准备好了。雷源灌体术已经初步掌握，虽然还不能完全施展，但关键时刻应该能用。聚魂晶的修复效果比预想的好，神魂恢复了约三成，足够支撑一场战斗了。”
他看向周衍：“前辈，乱葬岗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
周衍摇头：“我派人暗中侦查过，表面很平静，但能感知到几股隐晦的魔气。血骨他们确实在那里。”
“那就好。”林风深吸一口气，“清月道友，你的符箓准备得如何？”
张清月递过来一沓符箓：“三十张雷符，十张遁符，五张护身符。还有这个——”她取出一枚紫色的玉佩，“这是‘替身玉’，能抵挡一次致命攻击，但只能用一次。”
林风接过，郑重道谢。
周衍也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镜面模糊，照不出人影。
“这是‘云雾护心镜’，四品防御法宝。”周衍说，“虽然你现在灵力不足，无法完全催动，但至少能自主护体，抵挡金丹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林风接过铜镜，贴身收好：“多谢前辈。”
一切准备就绪。
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
林风走到暗室的窗前——虽然是地下，但窗户用幻阵模拟出了外面的景象。此刻正是秋日正午，阳光明媚，天空湛蓝。
但林风知道，很快他就要踏入地狱。
“我该出发了。”他说。
张清月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林道友...保重。”
周衍拍了拍林风的肩膀：“记住，活着回来。鸿蒙阁不能没有阁主。”
林风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转身，推开暗室的门，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去。步伐坚定，没有犹豫。
香烛店外，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真实。
林风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向着城西方向，迈出了脚步。
他知道，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但他必须去。
因为那里，有一个等待他拯救的人。
因为那里，有他必须践行的道心。
乱葬岗，将军冢，午时之约。
生死一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