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厂的夜晚结了层薄霜，白花花的，落在砖堆上，像医院冬天窗台上的冰花。陆柒柒手里的砖坯湿冷，攥在手里硌得指关节发僵，她搬完第十块砖，终于忍不住坐在砖堆上，大口喘着气，哈出的白气在夜色里散开，像医院里护士哈出的白气。
远处的砖窑还亮着，火光映在脸上，暖一阵凉一阵，混着煤灰的味道，呛得人想咳嗽。陆柒柒摸了摸兜里的工资袋，粗麻布的袋子磨得指腹发疼，里面的钱是今天刚发的，还带着砖厂会计手上的油墨味。前世在精神病院，护士加班时，也会坐在护士站，摸着装补助的信封，说 “加班能多拿补助，能给家里寄点钱”。
现在摸着工资袋，她也小声念叨：“加班能多拿钱，能给娘买花布，给爹买新鞋，护士说加班好，能多拿钱……” 她把工资袋举起来，对着砖窑的火光看，袋子上的煤灰被照得发亮，像医院补助信封上的印章。
“柒柒，你歇着呢？” 工友小李走过来，手里拿着个搪瓷缸，他本来要聊 “加班工资能多拿多少，能不能够给家里买袋面粉”，却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说：“柒柒，你会煮姜汤不？我有点感冒，鼻子不通气，头也疼，喝了感冒药也没好。你要是有空，帮我煮点，我明天给你带个鸡蛋，是我家丫头舍不得吃的。”
“我会煮。” 陆柒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煤灰，“娘教我的，放姜片和红糖，煮十分钟，喝了能驱寒，感冒就好了。像上次我感冒，娘给我煮的姜汤，喝了一碗就不咳嗽了……”
“真的？那太好了！” 小李高兴地说，又唠起家里的事，“我家丫头今年五岁了，昨天我打电话回家，她说想我了，要我给她带糖吃。我给她买了块奶糖，放在兜里，明天就能带回家了，她肯定高兴……” 小李说着，眼睛里满是温柔，像医院里病友说起自家孩子时的样子。
陆柒柒点点头，跟着小李去砖厂的小厨房煮姜汤。厨房的灶台是土砌的，烧的是煤，火光映在墙上，晃来晃去，像医院病房里的灯光。她把姜片切成丝，放进锅里，又加了两块红糖，看着水慢慢烧开，冒出白气，姜汤的香味飘出来，混着煤味，却让人觉得安心。
“轰隆 ——” 突然一声巨响从砖窑方向传来，像是有砖塌了。小李吓得脸色发白，拔腿就要跑：“不好了！砖窑塌了！快跑啊！”
陆柒柒却拉住他的胳膊，用力拽住，说：“别跑！不是砖窑塌了，像医院的床塌了，护士没跑，先看有没有人受伤。我们去看看，是不是砖堆滑了，没人受伤就没事……”
小李被她拉住，愣了愣，跟着她往砖窑方向走。走近了才发现，是砖堆最上面的几块砖滑了下来，没砸到人，只是掉在地上碎了。小李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陆柒柒的肩膀：“柒柒，你真勇敢！刚才我都吓坏了，还以为砖窑塌了呢！”
陆柒柒也笑了，指着地上的碎砖说：“碎了就碎了，像医院的药碗碎了，再拿一个就好，砖也能再搬……”
“姜汤应该好了，我们去盛吧！” 小李拉着她往厨房走，陆柒柒端着煮好的姜汤，递到小李手里，说：“快喝吧，喝了感冒就好，像护士给我送药一样，喝了药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