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的手指还在渗血，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与反应炉内灵力流动的嗡鸣重叠——那是前世实验室里超临界反应釜启动时的震颤，是他最熟悉的“安全音”。
玄璃拽着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油皮手套传来，让他想起三年前在雨里被退婚时，怀里紧揣的元素周期表被雨水泡皱的触感。
“小心！”玄璃突然低喝。
沈辰抬头的瞬间，法则猎手厄影的黑雾已凝成实质。
那柄缠绕着暗纹的法则之刃上，原本断裂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每道裂痕闭合时都发出化学键断裂般的脆响。
他这才惊觉方才的反击不过是挠痒痒——高阶法则修士的自愈，比浓硫酸腐蚀金属更彻底。
“催化位点……”沈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理智却因疼痛愈发清晰。
他盯着地面蔓延的光纹，那是微型反应炉衍生出的催化裂变矩阵雏形，纹路间跳跃的光粒像极了实验室里扫描隧道显微镜下的原子簇。
“灵力是催化剂，法则是反应条件……”他突然甩开玄璃的手，单膝跪地，染血的指尖重重按在矩阵中心。
晶体地面发出哀鸣。
沈辰的灵海翻涌，前世记忆如潮水倒灌：第一次在透射电镜下看见纳米晶核的震颤，第一次用傅里叶变换解析x射线衍射图，第一次被导师拍着肩膀说“你总爱把世界拆成方程式”。
此刻那些被嘲笑的“无用数据”突然活了——他看见矩阵中的光粒在重组，每个光斑对应一个催化位点，像在拼接一张他曾在《先进材料》上见过的自催化反应路径图。
“给我……激活！”
沈辰的灵力如烧红的铁丝刺入冰水，矩阵骤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厄影的法则之刃刚劈下三寸，刀刃上的暗纹突然扭曲——那些本应剥离法则的力量，竟顺着刀刃倒灌回他体内。
黑雾凝成的躯体瞬间出现裂痕，左半边身体像被强酸腐蚀般开始虚化，发出类似玻璃碎裂的尖啸。
“你……用法则对抗法则？”玄璃的指尖掐进掌心，眼底的震惊几乎要漫出来。
她见过太多修士用灵力硬抗法则，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对方的法则之力当作反应物，在自己构建的“反应体系”里完成置换。
沈辰瘫坐在地，额头抵着晶体地面，却笑得喘不过气。
他能感觉到灵力在矩阵中形成链式反应，每个催化位点都在吞噬厄影的法则之力，像极了实验室里用铂催化剂加速的氢氧反应——只不过这里的“产物”是法则的反噬。
“你已触及法则之门。”
清冷的声音从晶体核心深处传来。
沈辰抬头，看见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光纹中浮现——那是墨痕残魂，此刻他的轮廓比之前清晰许多，眼尾的朱砂痣泛着微光，“下一步……便是重塑规则。”
沈辰立刻撑着地面站起，虽灵力枯竭，但脊背挺得笔直：“请前辈指点。”
墨痕残魂抬手，一道银白的光流没入沈辰眉心。
剧痛中，沈辰的灵海突然展开一幅立体结构图——无数六边形晶体层层嵌套，每个晶面都刻着流动的方程式。
“晶体即法则，法则即方程。”墨痕的声音混着灵海的轰鸣，“你若能解析晶核，便可重塑现实。”
话音未落，残魂便如晨雾般消散。
沈辰捂着额头，却在指缝间瞥见晶体核心深处有个针尖大小的亮点——那是……自催化纳米晶核！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前世在《自然》上读到的“自催化纳米材料”理论突然与灵识中的画面重叠：晶核表面不断有新的晶体生长，又在生长中释放能量催化下一轮反应，像极了修真界传说中“旧神”的“不死性”。
“原来旧神不是意识……”沈辰颤抖着伸出手，灵识如细针般探入晶核，“是这个晶核在不断自催化、自演化……”
“吼——！”
暴怒的嘶吼打断了他的话。
厄影的黑雾重新凝聚，右半边身体却仍残留着虚化的透明感。
他握着法则之刃的手青筋暴起（如果他有手的话），刀刃上的暗纹泛着幽蓝的光，“蝼蚁！竟敢玷污旧神的法则！”
“你们这些法则的走狗，滚出此地！”
赤红色残影从沈辰身侧掠过。
是赤炎子残念！
他原本只剩半张脸的躯体此刻竟凝实了几分，周身缭绕的火焰中夹杂着细碎的法则纹路——那是他当年挑战旧神时留下的印记。
火焰与黑雾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祭坛的晶体地面被震出蛛网般的裂痕。
“快解析晶核！”玄璃突然将沈辰拽到身后。
她的袖中滑出一柄细剑，剑身上的冰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这是她压箱底的本命法器“玄霜”。
沈辰这才注意到她的左肩渗出鲜血，刚才护他时被法则之刃擦过。
“玄璃……”
“别废话！”玄璃头也不回，冰剑与黑雾相撞，溅起的冰碴割破她的脸颊，“你说过要解完这个方程的。”
沈辰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玄璃被星环卷入时的冷静，想起她在秘境里为他挡下毒雾时的决绝，想起她总说“我不需要同情，只需要能并肩的同伴”。
此刻她后背的衣裳被血浸透，却仍像座山般挡在他身前。
“好。”沈辰深吸一口气，转身将纳米晶核轻轻嵌入催化裂变矩阵的中心。
灵力如游丝般从他指尖涌出——这是他最后的底牌，实验室里“微型核反应堆”理论的修真版应用。
矩阵突然发出轰鸣。
晶核与矩阵产生共鸣，释放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法则震荡波。
沈辰的灵识中，无数方程式开始重组：化学键断裂的“噼啪”声，分子重排的“嗡鸣”，催化剂激活的“轻响”，在他耳边织成一曲熟悉的“反应交响曲”。
祭坛的晶体墙面开始剥落，露出下方更复杂的方程式网络，那些曾让他恐惧的“活物般的纹路”，此刻竟像在欢迎他的到来。
“你们……竟敢改写旧神法则！”厄影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慌乱。
他的法则之刃开始崩解，黑雾中渗出暗红的血（如果他有血的话）。
沈辰没有回应。
他盯着晶核深处，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笔画间流转着与矩阵相同的光纹：“法则……可逆。”
灵力彻底枯竭的瞬间，沈辰眼前一黑。
最后入脑的是玄璃的惊呼，和赤炎子残念的大笑。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灵海里苏醒——不是灵力，是更古老、更本质的力量，像种子冲破冻土般裂开细小的缝。
“法则可逆……”他在黑暗中呢喃，“那下一次，我要解的方程……”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与晶核的震颤完美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