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停车场的钠灯泛着冷黄的光，傅聿深刚拉开车门就倒抽了口凉气，左手绷带下的伤口被扯得生疼，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裴星冉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衬衫下发烫的皮肤，眉头瞬间皱起：“说了让护士重新包扎，你偏要走。”
“这里不安全。”傅聿深摆了摆手，避开她的搀扶，自己撑着车门站直，右手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时，指节还在微微发颤，“顾承言被抓，他哥的人说不定已经在医院布控了。”
裴星冉没再反驳，只是绕到副驾驶时，悄悄将自己的包移到了腿边——里面放着刚才从护士站借的碘伏和纱布。车发动的瞬间，她瞥见傅聿深左手无意识地按在大腿上，绷带边缘的红渍又深了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车没往市区开，反而拐进了城郊一条僻静的小路。路两旁的白杨树光秃秃的，枝桠在车灯里张牙舞爪，路面坑洼不平，车颠簸得厉害。裴星冉看了眼导航，屏幕上只显示一片空白，显然是傅聿深提前屏蔽了定位。
“这是去哪？”她攥紧了包带，余光瞥见傅聿深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始终按在伤口上，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了黑色长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安全屋。”傅聿深目视前方，声音比平时沉了些，“有些事，得找个没人能偷听的地方说。”他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发白，又补充道，“放心，这地方我用了五年，除了我的助理，没人知道。”
车开了约莫四十分钟，终于在一处隐蔽的院落前停下。院墙是青灰色的砖墙，上面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大门是厚重的铁门，傅聿深下车后输入了一串六位密码，又对着门旁的摄像头刷了脸，铁门才“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院子里只种了一棵老槐树，树底下放着一张石桌，四周摆着四个石凳。主楼是两层的小别墅，外墙刷着米白色的漆，窗户都装着防弹玻璃，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傅聿深推开门，屋内的灯自动亮起，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夜色的冷意。
客厅很简约，灰色的布艺沙发，黑色的实木茶几，墙上挂着一幅抽象画，仔细看才能发现画框里藏着监控屏幕。傅聿深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转身走向厨房：“渴吗？有矿泉水和红茶。”
“先处理伤口。”裴星冉没接他的话，径直从包里掏出碘伏和纱布，走到他面前，“坐下，我帮你换。”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里带着点嗔怪，像极了当年他受伤时，她逼着他上药的模样。
傅聿深愣了一下，随即顺从地坐在沙发上，将左手伸了过去。裴星冉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剪开绷带，伤口比她想象的更严重——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边缘有些红肿，显然是刚才开车时牵动了伤口，又裂开了。
“忍忍。”她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涂抹在伤口周围，见傅聿深的身体微微紧绷，指节攥得发白，便放缓了动作，“当年你替我挡刀的时候，可比现在能忍。”
傅聿深的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的发顶。她的头发很长，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专注地盯着他的伤口，眉头微微皱着，认真得不像话。“那时候不一样。”他低声说，“那时候怕你担心。”
裴星冉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加快了包扎的速度。纱布层层缠绕，最后用医用胶带固定好，她才站起身，将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好了，最近别用力，按时换药。”
傅聿深点点头，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拧开一瓶递给她，自己喝了一口才开口：“顾承言背后的势力，叫‘共济会’。”
裴星冉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呛到，她咳嗽了两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共济会’？就是那个在商界只闻其名，没人见过真面目的神秘联盟？”她之前做财经记者时，曾听业内大佬提起过这个名字，说他们操控着好几个行业的命脉，手段狠辣，得罪他们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是他们。”傅聿深将矿泉水瓶放在茶几上，指节轻轻敲着瓶身，“傅家跟他们斗了三代人。我爷爷那辈，就是因为不肯跟他们合作，公司差点破产；我爸接手后，表面上跟他们虚与委蛇，暗地里一直在收集他们的罪证。”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想点燃又想起什么，又塞了回去：“顾家只是他们放在明面上的棋子。顾承安在国外替他们洗钱，顾承言在国内帮他们打压异己。你爸妈的公司，当年就是因为无意中拿到了他们走私的证据，才被他们设计破产的。”
裴星冉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矿泉水瓶，瓶身被捏得变了形。她爸妈去世的场景突然浮现在眼前——那天她放学回家，看到的是警察封条和爸妈冰冷的尸体，还有新闻里“裴氏集团涉嫌走私，董事长夫妇畏罪自杀”的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爸妈是被冤枉的，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你之前跟顾承言抢标，也是因为这个？”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眶微微发红。
“是。”傅聿深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愧疚，“那个项目是‘共济会’用来转移资产的关键，我必须抢下来。而且，我知道顾承言肯定会针对你，只有让你参与到项目里，成为他们眼中的‘玩家’，而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他们才不会轻易动你。”
“所以你跟局里闹僵，也是为了引顾承言现身？”裴星冉想起之前听警局的朋友说，傅聿深因为顾承言的案子，跟局长吵了一架，差点被停职。
傅聿深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顾承言很谨慎，要是不逼他一下，他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我跟局里演了场戏，让他以为我因为你失去了理智，他才敢铤而走险，绑架你逼我交出项目资料。”
屋内陷入了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裴星冉靠在沙发上，脑海里乱成一团。傅聿深说的这些，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她一直以为傅聿深只是因为当年的情谊才帮她，却没想到他为了她，赌上了自己的前途，甚至跟那个神秘的“共济会”为敌。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突然抬头看着傅聿深，眼神里充满了疑惑，“这些都是傅家的机密，告诉你，对你没有好处。”
傅聿深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因为我不想再对你有所隐瞒了。”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当年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眼睁睁看着爸妈去世，让你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我想让你跟我站在一起，而不是我一个人扛着。”
裴星冉的心跳突然加速，她避开傅聿深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知道，傅聿深已经向她敞开了心扉，交出了他的底牌。而她，也该给他一个回应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递给傅聿深。笔记本上记着密密麻麻的字迹，上面写着不同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数字，还有一些奇怪的备注，比如“顾承言：愤怒+5000，嫉妒+3000”“傅聿深：担忧+4000，愧疚+6000”。
傅聿深皱着眉，翻看着笔记本，眼神里充满了疑惑：“这是……”
“这是我的秘密。”裴星冉拿回笔记本，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情绪记录”四个字，“我从小就有一种特殊的天赋，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还能把这些情绪转化成一种‘能量’。”
“能量？”傅聿深挑了挑眉，显然有些不相信。
裴星冉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傅聿深面前，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她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脑海里瞬间响起了系统提示音：【检测到目标人物[傅聿深]产生[疑惑]、[担忧]情绪，可转化为正向情绪值+2000】。
她睁开眼睛，看着傅聿深：“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在担心我因为你刚才说的话，会害怕？”
傅聿深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星冉。他刚才确实在想这些，而且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我的天赋。”裴星冉收回手，坐回沙发上，“我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个人的情绪波动，还能把这些情绪转化成一种能量。这种能量可以帮我缓解疲劳，甚至在关键时刻，能让我保持清醒的头脑。”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上次在废弃工厂，我能感觉到顾承言的愤怒和杀意，所以提前躲了起来。”
傅聿深沉默了，他看着裴星冉，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笔记本，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当年他们一起上学的时候，裴星冉总能准确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哪怕他装作若无其事；还有上次她跟顾承言谈判，明明处于劣势，却总能精准地戳中顾承言的痛处，让他失控。原来，这都是因为她的“天赋”。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心里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自己把情绪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在裴星冉面前，他根本没有秘密。
“不是所有的。”裴星冉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点歉意，“只有强烈的情绪我才能感知到，而且我不会随便窥探别人的隐私。”她看着傅聿深，认真地说，“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傅聿深看着裴星冉，她的眼神很清澈，里面没有丝毫的隐瞒和算计。他突然笑了，这是今晚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他走到裴星冉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你知道吗？我刚才还在担心，告诉你这些之后，你会害怕，会想躲开。”
“我不会。”裴星冉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坚定，“当年我爸妈的仇，我不能不报。‘共济会’欠我的，欠傅家的，我都要拿回来。”
傅聿深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看着裴星冉的眼睛，那里面闪烁着倔强的光芒，像极了当年那个不服输的小女孩。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所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炙热地看着裴星冉，“你也能‘看见’我的情绪？”
裴星冉的脸颊微微发烫，她看着傅聿深近在咫尺的脸，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还有他眼神里那股让她心慌的炙热。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
傅聿深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身，将裴星冉护在身后，右手摸向了沙发底下的手枪：“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