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手臂上那圈刺眼的白色纱布,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紧紧勒在沈知微的心上。每一次看到,都让她想起伤口翻卷的瞬间和汩汩涌出的鲜血,更提醒着她那悬而未决的、关于感染的恐怖阴云。
她自己的腿伤在抗生素的作用下似乎稳定下来,但青竹这新的创伤,是在她眼皮底下发生的,是为了帮助她而受的。自责与紧迫感交织,让她坐立难安。
“小姐,奴婢真的没事了。”青竹注意到沈知微紧锁的眉头和频频投向自己手臂的目光,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甚至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臂,尽管动作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痛楚。“您看,活动无碍的。”
沈知微没有戳穿她的强撑。她拉过青竹的手,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想要检查一下伤口的状况。
纱布揭开,露出下面的创面。经过清洗、碘伏消毒和云南白药的处理,伤口不再流血,边缘的红肿也比预想中要轻微许多,甚至已经开始有细微的、淡粉色的肉芽组织在生长。
这愈合的速度……似乎有点快?
沈知微微微蹙眉。作为医生,她清楚这种浅层撕裂伤的常规愈合过程。青竹这伤口,虽然处理得当,但恢复得似乎过于顺利了。是云南白药的效果特别好吗?还是……
她不动声色地重新为青竹包扎好,语气平静地叮嘱:“恢复得不错,但还是要小心,不能掉以轻心。”
“是,小姐。”青竹乖巧应下,看着沈知微熟练的包扎手法,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忍不住轻声问道:“小姐,您……您怎么会懂得这些?这些处理伤口的方法,还有那些奇怪的药水(碘伏)和药粉(云南白药)……奴婢从未见过。您好像……很熟悉?”
她的问题很自然,带着丫鬟对主子的关切和一丝对未知事物的好奇。
沈知微心中微微一凛。来了。她迟早需要面对身份和知识来源的疑问。青竹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慧,一路走来,自己(林薇)展现出的、迥异于深闺千金的知识和能力,不可能不引起她的怀疑。
直接说出穿越和系统的真相?风险太大,沈知微不敢赌。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能暂时稳住局面的解释。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青竹探究的视线,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云淡风轻的疏离感,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是些粗浅的医学常识罢了。久病成医,看的杂书多了,自然就懂一些。”
她顿了顿,不给青竹深入思考的时间,继续用那种带着些许疲惫和不欲多谈的口吻说道:“身处这般境地,多知道一点,总能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你只需记住,按我说的做便是。”
她将“医学常识”轻描淡写地归结于“看的杂书多”,并将动机引向“活下去”,合情合理,又带着主子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竹看着她平静却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似乎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小姐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只会伤春悲秋、闹脾气耍性子的侯府千金。现在的她,冷静,果断,懂得许多稀奇古怪却无比实用的东西……就像……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个念头让青竹心头莫名一颤,下意识地不敢再深想下去。她连忙低下头,恭敬地应道:“是,奴婢明白了。小姐懂得多,是奴婢的福气。”
她将心中的疑惑强行压下,转化为更深的依赖和信任。无论小姐变成什么样,都是她誓死追随的小姐。
见青竹没有再追问,沈知微微微松了口气。这个借口或许能瞒得了一时,但绝非长久之计。随着在这个世界生存越久,她需要动用现代知识的情况会越来越多,破绽也会越来越大。
必须尽快让青竹适应,或者……找到更完美的掩饰方法。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青竹的手臂,那异于常人的恢复速度依旧让她心存疑虑。她状似无意地拉起青竹的另一只手,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了她的腕间。
“别动,我看看你的脉象。”沈知微垂下眼睫,掩饰住眼中的审视。她不懂中医,但基本的脉搏强弱、速率还是能判断的。
青竹的脉搏跳动有力而平稳,速率甚至比普通人似乎还要稍慢一些,显示出极佳的身体素质和……一种内在的沉稳。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丫鬟该有的体质。
沈知微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青竹身上,果然有秘密。
她松开手,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只是淡淡道:“脉象平稳,气血尚可,看来底子不错。好好休息,伤口会好得更快。”
“谢小姐关心。”青竹并未察觉沈知微的试探,只觉得小姐连诊脉都会,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这时,沈知微眼前的弹幕又飘过几条,似乎是在回应她刚才对青竹伤势的观察:
【青竹小姐姐体质好像很不错啊,恢复力杠杠的!】
【毕竟是能跟着主播翻阳台爬楼顶的人!】
【可能穿越的时候被系统强化了?】
【也可能是人家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呢(狗头)】
弹幕的猜测与沈知微心中的疑虑不谋而合。
她不再纠结于此,将注意力拉回到现实。青竹的伤暂时稳定,但药品问题依然迫在眉睫。通风窗的计划需要尽快提上日程,而且,必须更加周密。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开始在心中反复推演下一次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风险与机遇并存,为了活下去,她们没有退路。
(第三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