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核心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蚀骨虫群的残灰缓缓飘落,魔枭湮灭的余韵尚在空气中震颤,唯有那一点圣火余烬,在经历了短暂的辉煌爆发后,光芒重新收敛,却比之前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灵动与坚韧,如同历经劫波后愈发通透的琉璃。
林枫静静地站在平台中央,他的身体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一般,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异常虚弱。他的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被吹灭。
就在不久前,林枫为了战胜强大的敌人,不惜强行引动圣火本源,并催发王冠印记,最终以一剑诛杀了传奇魔枭。这一系列的举动虽然让他取得了胜利,但也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无论是他体内的元初剑气,还是他的心神意志,都已经被消耗殆尽,达到了极限。
此刻,林枫的经脉中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这是他过度透支身体所带来的后遗症。这种刺痛让他感到难以忍受,但他却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他知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能放弃。
但他依旧如同扎根于岩石的青松,稳稳地站立着。他的脊梁挺得笔直,眼神深处那点金红的光芒并未因虚弱而黯淡,反而在极致的消耗后,沉淀出一种更加内敛、更加纯粹的光辉。
他闭上双眼,不再去关注外界的动静,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体内。
那沉入丹田的薪火王冠碎片,此刻正如同一个温暖而稳定的熔炉核心,持续释放着精纯的“火铸真意”,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修复着细微的损伤。先前融入的诸多剑理碎片,在这股蕴含着创造与秩序之力的真意淬炼下,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锻造台,去芜存菁,缓慢而坚定地融入元初剑道的根基之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感,在他心头滋生。
不是力量的暴涨,而是境界的升华。是历经星陨界万剑洗礼、焰光界薪火淬炼后,量变引发的质变!是于绝境中引动圣火、裁决邪祟后,心境的突破!
他的“本源之眼”不再仅仅洞察能量与结构,开始能模糊地“看”到那构成万事万物的、更加本质的“理”与“法”的丝线。他的“元初构剑”之术,不再局限于模拟与创造,而是开始触摸到以自身意志,轻微干涉、引导外界法则的层次。
《养剑篇》的奥义在心间流淌,“身鞘合一,纳意于心”不再仅仅是温养剑气,更是一种将自身意志、剑心、乃至所悟之道,都藏纳淬炼,最终归于“一念”的境界。
心之所至,剑之所指。
意动,则剑生。
无需形态,无需招式。
此乃——心剑!
林枫猛地睁开双眼!
没有凌厉的剑光爆发,没有恐怖的气息外泄。
但在他睁开眼的刹那,距离他最近的石岳、艾薇、玄重,乃至受伤调息的灰隼,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锋芒”,自林枫身上一闪而逝!那并非杀意,而是一种更加纯粹的、凌驾于表象之上的“洞察”与“判定”之力!
仿佛在他眼中,万物皆可为其剑,万法皆有其破绽!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未握住钢筋,只是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剑气纵横。
但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无形无质、却真实不虚的“剑”,随着他指尖的划动,烙印在了那片空间之中!那道“剑”并非实体,却蕴含着林枫此刻对“锋锐”、“切割”之理的极致理解,只要他心念一动,便可引动法则,化为实质的攻击!
心剑,初成!
这意味着,即便他手中无剑,即便他剑气枯竭,只要剑心不灭,意志犹存,他便依旧拥有着斩破虚妄、裁决强敌的可怕力量!这是本质的跃迁,是剑道境界上的一次巨大飞跃!
他周身的虚弱气息依旧存在,但在那初成的心剑意境笼罩下,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不可轻侮的感觉。
“林……林兄弟,你……”石岳张了张嘴,看着气质仿佛焕然一新的林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感觉此刻的林枫,比之前剑气纵横时,更加让人看不透,甚至……更加危险。
艾薇和玄重也是相顾骇然,他们能感觉到林枫似乎并未恢复多少力量,但那种源自灵魂层面的“锋利”感,却让他们本能地心生敬畏。
灰隼倚靠在阶梯旁,看着林枫,兜帽下的阴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心剑之境……没想到,他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林枫缓缓收敛了周身那无形的心剑意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如同被秋水洗过的寒星,清澈而深邃。他感受着体内那缕微弱却坚韧的薪火真意正在缓慢而稳定地修复着自身,心剑初成,让他对力量的掌控更加精微,恢复速度也快了几分。
他看向通往上一层的黑暗阶梯,脑海中那源自薪火王冠碎片的模糊指引变得更加清晰。
“藏库……枢纽室……源火之核的线索……”林枫心中默念,目光坚定。修复古鞘需要的不朽青铜,压制甚至根除古魔印记可能需要的圣火本源,以及揭开此地隐秘的关键,都在上面。
他走到灰隼身边,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那阴影法则的侵蚀在王冠之力和圣火照耀下已被遏制,并开始缓慢消退,但灰隼依旧十分虚弱。
“还能走吗?”林枫问道。
灰隼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有些力不从心。
林枫伸出手,一股温和的、蕴含着薪火真意的元初剑气渡了过去,并非治疗,而是暂时支撑他的行动。灰隼身体微微一震,看了林枫一眼,没有拒绝,借助这股力量站稳了身形。
“走。”林枫言简意赅,率先踏上了通往熔炉上层的阶梯。
石岳、艾薇、玄重立刻紧随其后。经过方才连番大战与林枫的突破,这支临时小队之间的凝聚力与信任,已然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阶梯盘旋向上,两侧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但这一次,众人心中却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坚定。林枫行走在最前,心剑意境自然流转,如同无形的探照灯,洞察着前方黑暗中的任何能量异常与法则陷阱。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上一层平台入口时——
林枫猛地停下脚步,心剑意境发出了尖锐的警示!
他霍然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隔,望向了熔炉穹顶之外,那永夜峡谷的无尽黑暗深处!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无比、冰冷无情、完全由最纯粹的黑暗与混乱法则构成的邪瞳!
那只眼睛,正静静地悬浮在永夜虚空之中,漠然地“注视”着熔炉核心,注视着他们这些闯入者!其散发出的气息,远比之前的噬火魔枭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不可名状!
林枫手背上的薪火王冠印记,再次传来了灼热的刺痛感,以及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警惕与敌意!
是它!
夺走源火之核的,布下这深渊封印的,很可能就是这只……邪瞳之主!
它,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