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木村的死寂,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没有找到任何幸存者,只有无声控诉着惨剧的废墟,以及那本从腐化牧师身上搜出的、染着暗褐色血污的皮面日记。
骑士们默默地将村民的遗骸集中起来,进行了一场简单而肃穆的火葬。艾莉娅低声吟诵着安魂的祷文,圣徽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试图驱散萦绕在此地的怨念与悲伤,但效果甚微。那浓郁的绝望,似乎已浸透了这片土地的每一寸。
林枫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落在里昂手中那本日记上。他能感觉到,那里面蕴含着关键的线索。
里昂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翻开了日记。纸张有些粘黏,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扭曲,仿佛记录者自身也处于极大的挣扎与痛苦之中。
【丰收之月,第三日。天气晴朗。今年的麦穗格外饱满,光明庇佑着溪木村。为即将到来的收获祭做准备,孩子们都很开心。愿圣光永远照耀这片土地。】
——最初的记录,平和而充满希望。
【霜降之月,第十日。阴。收到教区主教的密令,要求加强对“异端思想”的排查。我不明白,村子里都是虔诚的信徒,何来异端?但命令必须执行。】
——一丝不安的苗头开始显现。
【沉寂之月,第五日。大雾。圣城来的“净化使者”到了,带队的是霍恩牧师,他……他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冰冷,没有温度。他们检查了村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孩子。有两个老人因为多年前私下议论过教皇的一项政策,被带走了……说是需要“教诲”。我感到恐惧。】
——“净化使者”、“霍恩牧师”,这些名词让里昂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霍恩牧师,他曾是宗教裁判所里以铁腕和冷酷着称的人物。
日记后面的字迹开始变得混乱,充满了压抑的情感。
【沉寂之月,第二十日。夜不能寐。我偷偷去看了被带走老人的家,一片死寂。邻居说,他们再也没回来。霍恩牧师他们还没走,似乎在村子里寻找着什么……不,是在‘布置’着什么。我听到了地窖方向传来奇怪的低语……】
【……我的头很痛,祈祷时再也感受不到以往的平静。圣光似乎……变得浑浊了。我看到了幻象,扭曲的,可怕的……是恶魔的低语吗?】
【……他们给我喝了‘圣水’,说是能坚定信仰。但喝下去之后,我感觉更糟了……内心有什么东西在滋生,黑暗的,诱人的……不!我是光明的仆人!】
——记录到这里,字迹已经扭曲得几乎难以辨认,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最后一页,只有用仿佛指甲抠划出的、断续而绝望的几行字:
【它们……在我身体里……种子……发芽……】
【……霍恩……匕首……仪式……献给……母亲……】
【……光明……已死……】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合上日记,里昂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日记里记载的内容,印证了林枫的猜测,甚至更加具体、更加骇人听闻。教廷派出的“净化使者”,竟然就是散播腐化的元凶之一!那位霍恩牧师,显然已经彻底堕落。
“‘母亲’……又是这个称呼。”林枫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与昨夜腐化祭司临死前的话对应上了。这所谓的“母亲”,很可能就是腐朽之种的源头,盘踞在圣城深处的某个存在。
“霍恩……他竟然……”艾莉娅的声音带着哭腔,信仰被如此践踏,让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看来,所谓的‘排查异端’,不过是他们散播腐化、寻找合适‘载体’的一个幌子罢了。”林枫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有些害怕,仿佛他已经看透了这背后隐藏的一切黑暗和阴谋。
他的话语就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无情地剖开了那血淋淋的真相。这个村子,原本应该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地方,但现在却被那股邪恶的力量所侵蚀,成为了他们举行仪式的牺牲品。
而那位牧师,本应是村民们心灵的守护者,却也不幸地成为了这场可怕阴谋的一部分。他或许曾经试图抵抗,但最终还是无法逃脱被利用的命运。
林枫的话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寒意,同时也对那些幕后黑手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厌恶。
他目光转向里昂:“现在,你还对教廷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里昂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血丝,那是对背叛的愤怒,对自身无能的痛苦,以及对前路的茫然。他死死攥着拳头,最终,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颓然道:“没有了……阁下,没有了。光明……或许真的已经抛弃了我们。”
“抛弃你们的,不是光明,而是窃取了光明之名的黑暗。”林枫纠正道,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光明被窃取,那就用剑,把它夺回来。”
他的话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陷入绝望的里昂和艾莉娅等人,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是的,光明或许暂时被蒙蔽,但只要信念不灭,只要手中还有剑……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里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林枫。此刻,这位神秘的执剑人,已然成了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方向。
林枫望向圣城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山峦。“去圣城。找到那个霍恩,找到‘母亲’。”他的目标明确而直接,“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下一个村落,或许能告诉我们,这股腐化浪潮,究竟蔓延到了何种程度。”
稍作休整后,队伍再次出发,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重,却也多了一份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们绕开大路,选择了一条更为隐蔽、但也更崎岖难行的山林小路,这是里昂根据以往巡逻经验知道的,可以避开可能存在的教廷眼线。
沿途所见的景象,令人心忧。越是靠近圣城方向,环境的异变就越是明显。草木枯萎,溪流泛着不正常的浑浊,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吸入口鼻都带着一股甜腥的恶心感。偶尔能看到一些小型动物尸体,也呈现出被腐化侵蚀的特征。
黄昏时分,他们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猎人小屋,决定在此过夜,恢复体力。
夜色降临,山林间万籁俱寂,唯有风声呜咽,如同亡魂的哭泣。
林枫坐在小屋外的空地上,依旧进行着《基础通用冥想法》的修炼。艾拉西亚世界浓郁的( albeit 被污染的)能量环境,对他凝练元剑之气确实有所帮助,那缕气流已经壮大到可以清晰感知,在经脉中运行时,隐隐带着风雷之声。他尝试着将一丝元剑之气灌注到手中的钢筋之上,锈迹斑斑的表面似乎闪过一抹极淡的光华,随即隐没,但钢筋本身传递来的那种“通透”与“锋锐”感,却增强了一丝。
“看来,以此界的元气淬炼此‘剑’,亦是一条可行之路。”林枫心中明悟。
就在这时,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睁开了眼睛,望向密林深处的黑暗。
“阁下,怎么了?”负责守夜的里昂立刻警觉起来。
“有东西靠近,数量不少,速度很快。”林枫站起身,握住了钢筋,“不是普通的堕落者。”
他的话音刚落,密林深处便传来了密集的、如同野兽奔跑般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摩擦岩石的嘶哑低吼。
紧接着,一道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树林中窜出,将小小的猎人小屋团团围住。
这些怪物与之前遇到的堕落者截然不同。它们体型更加高大,接近三米,佝偻着身躯,覆盖着暗沉如铁的角质层皮肤,四肢进化成了更适合攀爬和杀戮的利爪,口中滴落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涎液,在地上灼烧出嗤嗤白烟。它们的眼睛是纯粹的漆黑,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恶意与饥饿。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些怪物的额头上,镶嵌着一块不规则的多面体黑色晶体,正散发着幽幽的紫黑色光芒,不断抽取着周围环境中的腐朽气息。
“是‘猎杀者’!”里昂倒吸一口凉气,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它们是腐化生物中的精英,通常只在圣城核心区域活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数量足足有八头!每一头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都远超之前的腐化祭司!
猎杀者们低吼着,黑色的晶体光芒大盛,一股强大的精神威压如同潮水般向众人涌来,带着混乱、恐惧与屈服的精神暗示。
艾莉娅和几名精神力较弱的骑士立刻感到头晕目眩,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武器。
“坚守心神!”里昂大吼,圣光斗气全力爆发,试图抵抗这股精神冲击,但他自己也感到压力巨大,额头青筋暴起。
就在这危急关头,林枫向前踏出一步。
他没有释放任何气势,只是将手中的钢筋,轻轻顿在地上。
“咚。”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闷响。
然而,就是这一声轻响,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如同定海神针般,瞬间抚平了那狂暴的精神浪潮。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在靠近林枫周身三丈范围内时,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轰然消散!
猎杀者们似乎被激怒了,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化作八道黑色闪电,从不同方向扑向林枫!它们利爪撕裂空气,带起刺耳的尖啸,腐蚀性的涎液如同箭矢般射来!
面对这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林枫眼神微冷。
他手中的钢筋,第一次,主动绽放出了光芒。
那不是能量的辉光,而是一种内敛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芒”。那是高度凝聚的元剑之气附着其上,引动了钢筋本身材质与他无敌剑意共鸣所产生的异象!
他动了。
身影如同鬼魅,在八头猎杀者狂暴的攻击中穿梭,手中的钢筋化作一道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暗色轨迹。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声细微却致命的轻响。
“噗!”“噗!”“噗!”……
每一道暗色轨迹闪过,必有一头猎杀者的动作骤然僵直,它额头那块散发着紫黑光芒的晶体,如同被最精准的手术刀切割般,瞬间黯淡、碎裂!
晶体碎裂的瞬间,猎杀者庞大的身躯便如同失去了动力源,轰然倒地,眼中的漆黑迅速褪去,只剩下空洞的死灰色。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八头足以让一支标准白银小队覆灭的猎杀者,已全部变成了倒在地上的冰冷尸体。
林枫收“剑”而立,钢筋上的暗芒缓缓隐去,恢复成那副锈迹斑斑的模样。他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热身运动。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里昂、艾莉娅和所有的骑士,都如同石化般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猎杀者……八头……全灭……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吗?
林枫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走到一具猎杀者的尸体旁,用钢筋拨弄了一下它额头碎裂的黑色晶体残骸。从中,他感受到了一缕比之前更加精纯、也更加狂躁的腐朽本源之力。
“看来,我们离巢穴越来越近了。”他抬起头,望向圣城方向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而且,它们似乎……已经察觉到我们了。”
夜风吹过,带着浓郁的血腥与腐朽,也带来了远方更深沉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恶意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