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政船的探照灯还在沙滩上晃荡,将散落的铁棍、碎裂的贝壳,还有那滩未干的血迹,都照得纤毫毕现。潜水员踩着浅浪上岸,手里的黑色铁盒裹着一层湿漉漉的海腥气,他将盒子递到陆队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兴奋:“陆队,盒子密封得好,里头的东西应该没进水。”
陆队接过铁盒,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心头却是一沉。方才那个黑衣人嘴角的诡异笑容,像一根细刺,扎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他掂了掂铁盒的重量,不算沉,却又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找个干净的地方,打开看看。”陆队抬眼,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礁石棚——那里是守滩人临时歇脚的地方,摆着一张木桌和几条长凳。
陈曼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攥着那把锈钥匙,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阿棠被两名渔政队员看着,垂着头跟在最后,口罩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下巴上一道浅浅的疤痕,和她手腕上的海棠花纹身,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关联。
礁石棚里的煤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驱散了潮气。陆队将铁盒放在木桌上,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先仔细打量盒身——这盒子和陈敬之留下的那只,果然是同款,盒盖上刻着一朵小小的玉棠花,花瓣的纹路因为常年摩挲,已经有些模糊。
“这盒子的锁扣,和我爹那只一模一样。”陈曼凑上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当年我爹把盒子藏在书房的夹层里,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陆队点点头,指尖落在锁扣上,轻轻一拧。没有想象中的卡顿,锁扣竟“咔哒”一声开了——这盒子,根本就没锁。
这个发现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阿棠猛地抬起头,眼底的泪痕还没干,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陆队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盒盖。
盒子里没有账本,没有密信,更没有什么足以颠覆一切的证据,只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和一枚锈迹斑斑的船用铜哨。
照片上,是一群穿着海员服的年轻人,站在一艘木船的甲板上,笑容灿烂得晃眼。船头的牌匾上,写着“玉棠号”三个大字。陈曼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人群最中间的那个身影上——那是年轻的陈敬之,眉眼清朗,手里正举着一枚和盒子里一模一样的铜哨。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个高瘦男人,手腕上也有一朵海棠花的刺青,眉眼竟和阿棠有几分相似。
“那是我爹。”阿棠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往前走了两步,被渔政队员拦住,只能遥遥地望着照片,“他是玉棠号的大副,我娘说,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跟着陈船长跑船。”
陆队拿起那枚铜哨,放在掌心摩挲。铜哨的表面布满了铜绿,却依旧能看出做工的精致,哨口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硬物砸过。
“这哨子,是当年玉棠号的集合哨。”老支书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看着照片,眼眶泛红,“那时候玉棠号是月落湾最风光的船,陈敬之是最好的船长,他们跑一趟远海,能带回一船的好东西……可谁能想到,最后会是那样的结局。”
陈曼的心猛地一揪。她爹的日记里,从来没提过玉棠号出事的细节,只说那是一场“避无可避的劫难”。
就在这时,陆队的目光落在照片的背面。那里有几行用钢笔写的小字,字迹潦草,却依旧能辨认:
“货已换,人已散,玉棠沉,秘密藏于灶底,待有缘人。”
“灶底?”陈曼脱口而出,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村东头的老渔屋!
那是陈敬之当年住过的地方,后来荒废了,只有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和一个积满了灰尘的灶台。她小时候常去那里玩,却从来没留意过灶台底下有什么。
陆队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将照片和铜哨放回盒子里,抬头看向老支书:“老支书,村东头的老渔屋,现在还能进去吗?”
老支书愣了愣,随即点头:“能是能,就是好几年没人打理了,灶台都快塌了……怎么,那地方有问题?”
陆队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棚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渔政队员匆匆跑进来,脸色凝重:“陆队,不好了!刚才铐住的那几个黑衣人,有一个突然晕过去了,我们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的衣领里藏着一张纸条!”
陆队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了出去。
那个晕过去的黑衣人躺在沙滩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泛着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渔政队员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递过来,陆队展开一看,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你们找到的,不过是鱼饵。真正的秘密,在玉棠号的沉船里。”
海风呼啸而过,卷起纸条的一角,发出哗啦的声响。
陈曼站在陆队身边,看着那张纸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鱼饵?
那他们刚才在沙滩上的混战,打捞铁盒的举动,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别人布下的局?
而那艘沉在海底的玉棠号,又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
远处的海平面上,渔火依旧闪烁,可那点点光亮,在陈曼看来,却像是一双双窥伺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月落湾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