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到楼宇背后的时候，陆骁的车驶出了市局大院。
后视镜里，陈曼的身影站在台阶上，像一截沉默的树桩，直到车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陆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副驾驶座上放着那支上了膛的手枪，还有一个密封的档案袋，里面是举报信的复印件和U盘备份——他终究还是留了一手，没把所有筹码都攥在自己手里。
车窗外的风渐渐凉了，带着郊外荒草的气息。西郊废弃钢厂的轮廓在暮色里越来越清晰，像一头匍匐的巨兽，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门口连个鬼影都没有。
陆骁把车停在三百米外的灌木丛后，熄了火。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摸出手机，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病房的定位——那个由技术科悄悄安装的定位器，此刻正安静地待在市中心医院的住院部楼层，信号稳定。
至少现在，妈是安全的。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脚步放得极轻。废弃钢厂的围墙有多处坍塌，他选了一处最隐蔽的缺口翻进去，落地时惊起几只乱飞的麻雀。厂区里到处都是废弃的钢管和生了锈的机床，风穿过空旷的厂房，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
“陆队，果然守时。”
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骁猛地抬头，只见厂房顶端的钢架上，站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男人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刀刃在残阳下闪着冷光。
“我妈呢？”陆骁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目光扫过四周的阴影，“别耍花样，把人放了，我把U盘给你。”
“急什么？”男人轻笑一声，从钢架上跳下来，落地时悄无声息，“陆队这么聪明，难道没发现，这里不止我们两个人？”
话音刚落，周围的阴影里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十几个穿着黑色卫衣的人从暗处走出来，手里都握着钢管，把陆骁团团围住。
陆骁的手悄悄摸向腰后的枪套，眼底掠过一丝冷冽。
“别碰枪。”面具男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陆母躺在病床上的画面，旁边站着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我这人，最讨厌别人不听话。”
陆骁的动作顿住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把U盘扔过来。”面具男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陆骁盯着他手里的手机，沉默了几秒，缓缓掏出衬衫口袋里的U盘。他没有立刻扔过去，而是忽然开口：“鱼鹰到底有多少人？三年前南郊仓库的案子，是不是你们做的？”
面具男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忽然笑出了声：“陆队，你到现在还在关心这些？”他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压低了几分，“告诉你也无妨——南郊仓库那批货，本来就是我们送给副局长的投名状。至于鱼鹰……”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黑衣人：“你眼前的这些人，每一个都可以是鱼鹰。”
陆骁的瞳孔骤然收缩。
难怪他们查了这么久，始终抓不到鱼鹰的尾巴。原来这个代号，根本不是指某一个人，而是整个组织的统称。
“U盘。”面具男的语气冷了下来，手里的手机又晃了晃，“别逼我让你后悔。”
陆骁咬了咬牙，手腕一扬，U盘朝着面具男飞了过去。
面具男伸手接住，低头看了一眼，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陆队果然爽快。”他把U盘揣进兜里，然后朝旁边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把他绑起来，嘴堵上。”
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手里拿着麻绳。
陆骁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他知道，不能就这么被绑住。一旦失去反抗能力，他和母亲，都得死在这里。
就在黑衣人伸手抓向他胳膊的瞬间，陆骁猛地侧身，躲过对方的手，同时右手迅速抽出腰后的手枪，枪口直指面具男的眉心。
“别动。”陆骁的声音冷得像冰，“让你的人退下，否则，我一枪打爆你的头。”
所有黑衣人都停住了动作，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
面具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抵在眉心的枪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陆队，你以为这样有用吗？你开枪，你妈立刻就没命。”
“那我们就同归于尽。”陆骁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我陆骁从来不怕死，大不了，一起下地狱。”
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用力。
空气瞬间凝固了，连风都仿佛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厂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面具男的脸色瞬间变了：“不好！警察来了！”
陆骁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明明叮嘱过陈曼，不要轻举妄动。
“撤！”面具男当机立断，转身就往厂房深处跑，“带着U盘，快撤！”
黑衣人瞬间乱作一团，纷纷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窜。
陆骁没有去追，他立刻举起手机，拨通了陈曼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陈曼急促的声音：“陆骁，你怎么样？我看到定位器移动了，怕你出事，就……”
“我没事。”陆骁打断她，目光紧紧盯着厂房深处的阴影，“U盘被他们抢走了，但是他们暴露了。你立刻让人封锁钢厂所有出口，另外，派人去市中心医院，把我妈转移到安全病房！”
“我已经安排好了。”陈曼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一定要小心，我马上带人进去支援你。”
电话挂断的瞬间，陆骁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黑衣人正举着钢管，朝着他的后脑勺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