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的时候,雨终于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噼啪作响,模糊了窗外的霓虹。陆队坐在副驾,指尖夹着那枚刻着半个“酉”字的铜扣,借着车内微弱的光线反复摩挲。铜扣上的锈迹被指尖蹭开,露出底下暗金色的纹路,细看之下,那纹路竟和三年前走私案里失踪的青铜鼎足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老门卫说,三十年前建钢厂时,有一批外地来的工匠,干完活就凭空消失了。”陈曼握着方向盘,目光盯着雨幕里若隐若现的钢厂轮廓,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沉闷,“我查了当年的招工记录,根本没有这批人的名字。”
陆队眉心微蹙,将铜扣揣进贴身的口袋:“这批工匠,恐怕就是‘酉’字组织的人。高炉底下的密室,说不定就是他们当年挖的。”
车刚停在钢厂后山的荒草丛里,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技术科的老方,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陆队,音频破解出来了!里面除了‘青铜鼎’‘祭坛’,还有一段对话——有人提到‘祭品’,说要在子时用活人血祭,才能打开鼎里的‘东西’。”
活人血祭。
这四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陆队的心里。他猛地坐直身子:“祭品是谁?有没有提到具体身份?”
“没有,对话被截断了。”老方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不过我还发现,这段音频的背景里,有高炉运作的轰鸣声。而且……信号源就在钢厂高炉底部,离密室不远。”
挂了电话,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雨点敲打车窗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密集。
“他们要祭的,会不会是那个失踪的青铜鼎?”陈曼打破沉默,转头看向陆队,眼底满是凝重,“三年前案卷里说鼎‘意外损毁’,说不定鼎根本没毁,一直藏在密室里。”
陆队没说话,只是推开车门,抓起后座的冲锋衣套上。雨丝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他抬头看向后山的方向,那片荒草长得比人还高,风吹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极了三十年前那些消失工匠的哀嚎。
“消防电源在山脚下的配电房里。”陈曼也下了车,递给陆队一把撬棍和一个夜视仪,“我已经跟局里申请了支援,他们会在子时前潜伏到钢厂外围,等我们的信号再行动。”
她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对讲机,塞进陆队手里:“这个频道只有我们两个人能用。记住,一旦发现内鬼的踪迹,立刻撤退,别硬拼。”
陆队接过对讲机,指尖触到陈曼的手背,一片冰凉。他抬眼看向她,雨幕里,陈曼的眼神格外坚定,和三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警校毕业生判若两人。
“你也小心。”陆队只说了四个字,便转身扎进了荒草丛里。
荒草里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泥水溅起的声音。陆队打开夜视仪,绿色的光线里,荒草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手。他按照陈曼给的地形图,朝着山脚下的配电房摸去。
配电房的门虚掩着,锁头已经生锈。陆队用撬棍轻轻一撬,锁头就“咔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配电房里积满了灰尘,一排排配电柜上布满了蛛网,只有角落里的一个配电箱,看起来是近期被人动过的样子——上面的灰尘被擦掉了大半,还有新鲜的指纹印。
陆队屏住呼吸,缓步走过去。刚要伸手去碰配电箱的开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猛地转身,手里的撬棍已经横了过来。
夜视仪的绿色光线里,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影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刃在雨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灰鼠?”陆队沉声喝问。
那人影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雨衣的帽檐下,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陆队长,好久不见。”
声音沙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陆队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三年前,走私案告破的那天晚上,他在审讯室外面,听过这个声音。
那是当时负责押送赃物的警员——老周。
那个所有人都以为在“意外”中牺牲的老周。
“内鬼……是你。”陆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老周又是一笑,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陆队长果然聪明。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握着匕首,朝着陆队猛扑过来。
匕首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寂静的配电房里格外刺耳。陆队侧身躲开,撬棍狠狠砸向老周的手腕。老周吃痛,匕首脱手而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不退反进,抬脚踹向陆队的小腹。
陆队被踹得后退两步,撞在配电柜上,震得上面的灰尘簌簌掉落。他稳住身形,握紧撬棍,盯着眼前的老周,眼底满是冰冷的怒意:“三年前的赃物调包,是你干的?林老三也是你杀的?”
“是又怎么样?”老周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眼神凶狠,“那个老东西,知道的太多了。还有那个青铜鼎……那是组织的圣物,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染指!”
他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遥控器,狠狠按下了上面的红色按钮。
“轰隆——”
一声巨响从高炉的方向传来,震得整个配电房都在摇晃。
陆队心里咯噔一下。
是炸药!
“陈曼!”他猛地抓起对讲机,嘶吼着喊出这个名字。
对讲机里,只有一片刺啦刺啦的杂音。
老周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笑得越发猖狂:“没用的。信号早就被我屏蔽了。陈队长现在,应该已经掉进我布下的陷阱里了吧。”
他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一步步朝着陆队逼近。
“子时快到了。”老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狂热,“血祭开始,圣物觉醒。你们所有人,都得给圣物陪葬!”
匕首的寒光,在夜视仪的绿色光线里,越来越近。
陆队紧紧握着撬棍,后背抵着冰冷的配电柜,目光死死盯着老周。他知道,自己不能慌。
陈曼还在前面。
支援的队伍还在外面。
这场局,还没到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