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外的走廊里,雨声被厚重的墙壁隔绝,只剩下白炽灯嗡嗡的电流声,晃得人眼睛发涩。
陆队刚挂断电话,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温度,转身就撞见了守在门口的年轻警员。“陆队,陈曼那边没动静了,就是一直盯着天花板发呆,不哭也不闹,看着有点瘆人。”警员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安。
陆队皱了皱眉,脚步顿了顿。方才审讯室里陈曼那副崩溃大哭的模样还在眼前,怎么一转眼就安静得像换了个人?他心里的疑云又重了几分,“走,再进去看看。”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陈曼依旧瘫坐在椅子上,手铐的铁链在手腕上勒出一道红痕,她却像是毫无知觉。目光空洞地落在天花板的纹路里,手指蜷缩在掌心,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陈曼。”陆队的声音打破了审讯室的死寂。
陈曼的睫毛颤了颤,缓缓转过头。眼底的泪痕还没干透,可那双眼睛里,已经没了方才的恐惧和哀求,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陆队的目光落在她紧攥的手指上,“你手里攥着什么?”
陈曼的手指猛地收紧,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没什么,一点不值钱的东西。”
“拿出来。”陆队的语气不容置疑。
陈曼却像是没听见,重新将手拢在袖口里,偏过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玻璃上的水痕蜿蜒而下,像是一道道泪痕。“陆警官,你们不是要抓老鬼吗?去城西的废弃工厂啊,守着我这个女人,有什么用?”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刻意的引导意味。
陆队心里咯噔一下。陈曼怎么会知道城西废弃工厂?方才同事汇报的消息,只有他和几个核心队员知道,她被关在审讯室里,绝不可能听到。
“你怎么知道废弃工厂?”陆队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步步紧逼,“是老鬼告诉你的?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查到那里?”
陈曼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几分诡异。“我猜的。”她抬眼看向陆队,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们警察办案,不就是循着线索找吗?周海生死了,转账的账户指向老鬼,老鬼的人跑了,除了藏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去哪?”
这番话听着有理,可陆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陈曼的镇定太反常了,像是早就料到了一切,甚至在刻意推着他们往废弃工厂的方向走。
“派人去废弃工厂布控,别打草惊蛇。”陆队对着身后的警员低声吩咐,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陈曼的脸,“我怀疑,那是个圈套。”
警员应声离开,审讯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队拉过椅子,在陈曼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的袖口上。“你儿子的病房,我们已经派人守着了,绝对安全。”他刻意放缓了语气,“陈曼,老鬼拿你儿子威胁你,我们能理解。但你要清楚,只有跟警方合作,你和你儿子,才能真正摆脱他的控制。”
陈曼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攥着袖口的手指,指节泛白。
“那个纽扣,”陆队的声音陡然响起,精准地戳中她的软肋,“你手心攥着的,是一枚刻着‘鬼’字的纽扣,对不对?”
陈曼猛地抬头,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慌乱。
陆队看着她的反应,心里已然有了答案。方才审讯室里混乱的时候,他就瞥见陈曼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只是当时没来得及细看。后来想起她那句“别找他”,再联想到老鬼的名号,才隐约猜到了什么。
“那枚纽扣,是老鬼的信物?还是说,是他给你的指令?”陆队追问,“周海生是不是也有一枚?他的死,是不是跟这枚纽扣有关?”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重锤,狠狠砸在陈曼的心上。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神开始躲闪,“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陆队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周海生拿到那笔钱,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跟老鬼做交易,想带着你和你儿子跑,对不对?老鬼发现了,所以杀了他!你亲眼看到了,所以老鬼才拿你儿子威胁你,让你闭嘴!”
陈曼的嘴唇哆嗦着,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这一次,不是装出来的崩溃,而是压抑到极致的绝望。
“别问了……”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求你,别问了……”
陆队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无力感。他知道,陈曼的心里藏着太多事,可那根名为“恐惧”的绳子,死死地勒着她的喉咙,让她不敢吐露半个字。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去废弃工厂布控的警员打来的。
“陆队,不对劲!废弃工厂里根本没人,只有一堆废弃的机器,还有……还有一具刚被埋没多久的尸体!”
陆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尸体是谁的?”
“还没确认身份,不过……我们在尸体旁边,发现了一枚跟你描述的一模一样的纽扣,上面也刻着‘鬼’字!”
陆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看向陈曼,只见陈曼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未干,嘴角却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陆警官,”她轻声说,“我说过,那是个圈套。”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城西废弃工厂的方向,像是蛰伏着一头巨大的猛兽,正等着他们一步步踏入,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将一切吞噬殆尽。而那枚小小的纽扣,像是一把钥匙,正缓缓打开一扇通往深渊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