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的雨,总带着股黏腻的湿意,缠缠绵绵下了三日。傍晚时分,云层压得极低,将外滩的万国建筑群浸成了水墨般的剪影,唯有江海关大楼的钟楼,依旧顶着沉沉暮色,按时敲响了六点的钟声。
“咚——咚——”
厚重的钟鸣穿透雨雾,落在巷口的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沈砚撑着一把黑布伞,鞋尖碾过积水,停在钟楼西侧的僻静巷口。巷子里的路灯年久失修,昏黄的光线下,墙根处的青苔泛着冷绿,与他藏在袖口的铜制怀表反光遥遥相对。
“沈探长倒是准时。”
巷尾传来一声低哑的轻笑,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沙哑。沈砚侧身望去,一道黑影倚在斑驳的砖墙上,斗笠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紧绷的下颌,指间夹着的烟卷在雨雾中明灭,烟灰落在湿漉漉的衣襟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阁下既约我在此相见,为何藏头露尾?”沈砚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如鹰隼般锁住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关于顾公馆的命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三天前,沪上富商顾明远在自家书房离奇身亡,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唯有一尊断裂的黄铜座钟,指针永远停在了凌晨三点。而案发现场发现的半枚墨玉碎片,与江海关钟楼顶端的铜钟内侧刻纹一模一样,这才让沈砚循着线索,找到了这个自称“知晓钟鸣秘密”的神秘人。
黑影轻笑一声,弹掉烟蒂,脚尖碾了碾,缓缓抬起头。斗笠檐下,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带着几分玩味,又藏着深不见底的寒意:“沈探长别急,先看看这个。”
他抬手抛出一样东西,沈砚眼疾手快接住,借着路灯的微光一看,竟是一枚完整的墨玉令牌,正面刻着繁复的云纹,背面则是一个“钟”字,边缘还残留着新鲜的断裂痕迹——与顾公馆案发现场的碎片严丝合缝。
“这令牌,是钟楼守卫的信物,”黑影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三十年前,江海关钟楼重建,一批工匠离奇失踪,顾明远就是当年的监工。而这钟楼里的铜钟,根本不是用来报时的那么简单。”
沈砚指尖摩挲着墨玉令牌的纹路,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你的意思是,顾明远的死,与三十年前的失踪案有关?”
“不仅有关,”黑影往前踏出一步,雨丝打湿了他的衣摆,“那铜钟里藏着一笔宝藏的秘密,是当年工匠们用性命换来的。顾明远为了独吞宝藏,杀了所有知情人,如今,轮到他还债了。”
“咚——咚——”
七点的钟声突然响起,震得巷子里的瓦片簌簌作响。黑影脸色微变,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望向巷口:“有人来了,我先走了。记住,钟楼的钟声,每响一次,就离真相更近一步,但也离危险更近一步。”
他话音未落,便转身窜入巷尾的浓雾中,身形快得像一道影子,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檀香,与雨雾混合在一起。沈砚追出去时,巷尾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映着钟楼的剪影,仿佛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砚低头看着手中的墨玉令牌,又抬头望向江海关大楼的钟楼。雨雾中,钟楼的指针缓缓移动,铜钟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威严,又带着几分阴森。他忽然想起顾公馆书房里那尊断裂的座钟,指针停在三点,而钟楼的铜钟,在凌晨三点时,会不会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
一阵冷风吹过,带着雨丝的寒意,沈砚紧了紧手中的伞,转身朝着钟楼的方向走去。他知道,这场围绕着钟鸣的谜案,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钟楼深处,或许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