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100年,宇宙的“寂静之域”。
这里,是时空的夹缝,是法则的盲区,是连苏晴的时间之河都无法完全流淌的、绝对的“无”。熵之主,这位宇宙热寂的最初预言者,已经在这里“存在”了亿万年。他没有形态,没有实体,他本身就是“终结”这个概念的具象化,是宇宙背景辐射中最深沉、最冰冷的那一缕哀鸣。
他“看”着林风化为宇宙基石,他“看”着苏晴执掌时间法则,他“看”着维克多化为熵之锚。他看到了旧时代的终结,也看到了新纪元的开启。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宇宙的“送葬者”。他的使命,就是等待一切归于虚无,然后,作为最后一个“存在”,为这场盛大的葬礼,献上最后的悼词。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宇宙没有走向他所预言的、那种干净利落的“热寂”。它变成了一场更加复杂、更加荒诞的“戏剧”。一个英雄化身为地基,一个女神成为了时间,一个狂人变成了锚点,而一群凡人,则在为了一个渺茫的“可能性”,在宇宙中上演着悲壮的追逐。
这…不是终结。这…是“循环”。
而循环,意味着…永远不会结束。
熵之主第一次,从他那永恒的、冰冷的“存在”中,感到了一种全新的情绪——疲惫。
他累了。他不想再当这个孤独的、见证一切的“观众”了。他不想再看着这场戏剧,一轮又一轮地,无休止地上演下去。
他想要一个…结局。
一个真正的,永恒的结局。
在火星轨道上,由伊拉率领的“星尘远征军”,正在以亚光速进行着第一次空间跳跃前的最后校准。她们化身为星尘流光,在宇宙中划出一道道绚丽的轨迹,如同追逐着希望的流星雨。
突然,伊拉猛地停了下来。
她身后的星尘之子们,也随之停下,警惕地散开,形成一个防御阵型。
“总指挥官,怎么了?”一名星尘之子通过意念问道。
“有…东西在呼唤我们。” 伊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不是苏晴执政官那温柔而浩瀚的意志,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宇宙信号。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绝对的“共鸣”。
她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与基因融合的、被驯化的“活熵”,正在发出一阵阵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认祖归宗”般的悸动。仿佛一个离家多年的孩子,听到了来自血脉源头的、苍老的呼唤。
“它在…邀请我们。” 伊拉缓缓说道,“去一个…我无法理解的地方。”
“是陷阱吗?” 另一名星尘之子问道。
“不。” 伊拉闭上了她那星云般的眼眸,仔细地感受着那股共鸣。“它没有敌意。它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想要‘交接’的渴望。”
“交接?”
“是的。” 伊拉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它想要把什么东西,交给我们。”
这是一个无比疯狂,也无比危险的提议。但伊拉,作为星尘之子的领袖,她那融合了熵能的基因,让她对这种“呼唤”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她知道,这可能是解开宇宙终极秘密的钥匙,也可能是一个通往毁灭的深渊。
但她别无选择。为了雷欧,为了联邦,为了林风与苏晴的牺牲,任何线索,她都必须去追寻。
“所有单位,保持阵型。” 伊拉下达了命令,“跟随我,进入那片‘共鸣’的源头。准备迎接…未知。”
随着她一声令下,上百名星尘之子,同时调整了自己的熵能频率。她们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然后,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瞬间消失在了正常的时空维度之中。
她们进入了,那个连时间都无法触及的,“寂静之域”。
当伊拉和她的精英小队重新“凝聚”成形时,她们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这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物质,没有能量。只有一片纯粹的、绝对的“无”。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方向。她们的意识,仿佛被从“存在”的画布上,硬生生地剥离了下来,悬浮在这片虚无之中。
而在虚无的中央,一个“存在”,正在等待着她们。
那不是一个实体。它是一个不断变换着形态的、由纯粹的“负概念”构成的几何体。时而是完美的立方体,时而是无限延伸的螺旋线,时而是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的“球体”。
它,就是熵之主。
“你们来了。” 一个声音,直接在所有星尘之子的意识深处响起。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蕴含着宇宙诞生以来,所有星辰熄灭时的、最终的寂静。“新生的…熵之子们。”
“你是…谁?” 伊拉强忍着那股足以让普通意识瞬间崩溃的、源自“无”的压力,上前一步,冷声问道。
“我?” 熵之主的形态,化作一个巨大的、空洞的人形轮廓。“我没有名字。你们可以叫我…‘熵之主’。或者…‘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熵的见证者’。”
“你呼唤我们来,有什么目的?” 伊拉继续问道,她的身体已经绷紧,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目的?” 熵之主的声音中,似乎带上了一丝自嘲的笑意。“我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见证宇宙的‘终结’。一个干净、彻底、永恒的‘无’。”
“但你们,还有林风,还有苏晴…你们毁了我的‘目的’。” 熵之主的人形轮廓,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你们创造了一个‘循环’。一个永不终结的、无聊的、重复的‘牢笼’!”
“我累了。” 熵之主的声音,第一次,流露出了那种深刻的、永恒的疲惫。“我不想再看了。我不想再看着生命诞生,看着文明崛起,看着他们为了所谓的希望而挣扎,最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循环’重置,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
“所以,我决定,把我的‘使命’,交给你们。”
“你的使命?” 伊拉不解,“你的使命,是见证终结。我们…是生命的守护者。”
“不,你们不懂。” 熵之主的声音,变得无比深邃。“你们体内的熵,是‘活’的,是‘共生’的。它为你们提供力量,但你们从未真正理解过它的本质。”
“熵,不是能量,不是物质。熵,是‘可能性’的终结。是‘信息’的湮灭。是‘秩序’的最终形态——绝对的、永恒的‘无’。”
“而我,是这份权柄的…唯一持有者。”
熵之主的人形轮廓,缓缓地伸出了由“无”构成的手。
“林风为宇宙提供了‘地基’,苏晴为宇宙提供了‘河床’。但他们都无法解决那个根本性的‘悖论’——维克多的‘绝对零熵’锚点。”
“那个锚点,是宇宙的‘癌细胞’。林风的‘地基’和苏晴的‘河床’,只能暂时压制它,却无法‘切除’它。因为,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摧毁’一个‘绝对’的存在。”
“除了…另一个‘绝对’。”
伊拉的眼眸,猛地一缩。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的。” 熵之主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只有我这份代表着‘绝对终结’的力量,才能与那个代表着‘绝对静止’的力量,相互‘抵消’。”
“我将把我的‘权柄’,传承给你们。”
“这力量,不是武器,而是…‘手术刀’。它将赋予你们,‘删除’一段‘因果’,‘抹除’一个‘存在’的能力。你们将可以用它,去‘切除’维克多的锚点,从根本上,治愈这个宇宙的‘癌症’。”
“但是,” 熵之主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这份传承,是有代价的。”
“你们将永远地,背负上‘终结’的重量。你们将能‘看’到万物最终的消亡,你们将能‘听’到宇宙热寂时的最后哀鸣。这份认知,将成为你们灵魂中,永远无法摆脱的…诅咒。”
“你们,愿意接受这份…来自终末的礼物吗?”
伊拉和她的精英小队,陷入了沉默。
她们是星尘之子,是希望,是新生。而熵之主提供的,却是宇宙最深沉的绝望。
但她们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是治愈这个宇宙,唯一的“解药”。
“我愿意。” 伊拉第一个开口。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为了联邦,为了雷欧指挥官,为了这个…被无数牺牲换来的世界。我愿意,背负这份诅咒。”
“我们也愿意!” 她身后的所有精英小队成员,齐声回应。
“很好。” 熵之主的人形轮廓,开始缓缓地消散,化作无数纯粹的、黑色的“负熵”符文。
“那么,接受吧…我最后的传承。”
“去完成,我永远无法完成的…使命。”
“去给这个…该死的、永不终结的循环,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
黑色的符文,如同一场温柔的雪,缓缓地、纷纷扬扬地,落在了伊拉和她的同伴们身上。
当那些黑色的符文融入身体的瞬间,伊拉和她的同伴们,发出了痛苦的、无声的呐喊。
她们的意识,被强行拖入了一个全新的维度。她们“看”到了宇宙的尽头,那片万物归于虚无的、绝对的“热寂”。她们“听”到了所有恒星熄灭时的最后悲鸣,所有文明消亡前的最后哀嚎。
她们对“生命”的热爱,对“希望”的执着,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宏大、更冰冷的“认知”所覆盖。
她们理解了“终结”的必然,也接受了“存在”的虚无。
当她们再次睁开眼睛时,她们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星尘之子”。
伊拉的银色肌肤上,那些蓝色的熵能纹路,变成了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她那星云般的眼眸中,不再只是星辰的生灭,而是多了一片代表着“绝对终结”的、永恒的“虚空”。
她体内的熵能,不再是单纯的“活”的能量。它变成了“活熵”与“负熵”的完美结合体。她既可以创造,也可以毁灭。她既可以赋予生命,也可以抹除存在。
她,成为了“熵的平衡者”。
她抬起手,对着面前那片虚无的“寂静之域”。她没有攻击,只是轻轻地,握了握拳。
瞬间,那片连时间都无法流淌的“无”,开始出现“裂痕”。空间,开始重新“定义”。时间,开始恢复“流动”。
她们,已经强大到,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去“修改”这片法则的盲区。
“我们…成功了。” 伊拉感受着体内那股毁天灭地、又创造万物的全新力量,喃喃自语。
她知道,她们现在,拥有了与苏晴执政官、甚至与林风大人,平起平坐的、真正意义上的“神级”力量。
“走吧。” 伊拉转过身,她的声音,变得更加空灵,也更加威严。“我们该去…完成我们的‘手术’了。”
她和她的同伴们,化作一道道夹杂着黑色闪电的、全新的星尘流光,冲出了“寂静之域”,重新回到了正常的时空之中。
她们的目标,依然是“地球之泪”。
但她们的使命,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支援”。
她们,是带着“切除”宇宙癌症的“手术刀”,去赴那场决定一切的、最终的约会。
熵之主的传承,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决战,增添了最关键、也最沉重的一枚砝码。而伊拉和她那脱胎换骨的精英小队,将成为这场决战中,最出人意料、也最决定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