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审讯的余波未平,那句“京城将成第二个南疆”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萧夜离与楚倾凰的心头。两人回到宸王府时,天际已露出鱼肚白,但整座王府乃至整个雍京都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压抑之中。
来不及休整,萧夜离即刻下令,命玄影调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严密监控京城各处水源、粮仓、药铺以及人群聚集之所,尤其是南城平民聚居区与各城门入口。同时,以宸王府的名义,向太医院及京城各大医馆发出警示,要求留意任何异常病症。
楚倾凰则一头扎进了药房,以南疆瘟疫病毒样本和“魂噬香”等邪术能量数据为基础,结合系统数据库,开始紧急研发针对性的广谱防疫药剂和检测手段。她深知,若敌人真要在京城复制南疆的惨剧,其手段必然更加隐蔽和刁钻。
平静,仅仅维持了两日。
第三日清晨,京兆尹府的紧急公文便如同雪片般飞入宫中,也送到了宸王府的案头——南城永宁坊、安业坊等多处,同时爆发怪病!患者起初只是轻微发热、咳嗽,与寻常风寒无异,但病情恶化极快,不过半日便转为高热不退、皮下出现诡异青黑色瘀斑,呕血不止,坊间郎中束手无策,死亡人数已在攀升!
消息传开,南城瞬间陷入恐慌!流言如同瘟疫本身般飞速蔓延,有人说这是南疆的瘴气北上了,有人说是朝廷失德触怒上天,更有人暗中散布,此乃“妖星”降世带来的灾厄,矛头隐晦地指向了近期风头正盛、且与南疆之事牵扯颇深的楚倾凰!
“果然来了!”萧夜离看着密报,面具下的脸庞冷若冰霜。敌人的行动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辣!这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是一场精心策划、针对京城、针对他宸王的生化攻击!
“症状与南疆瘟疫有七分相似,但发病更快,毒性更烈!”楚倾凰看着玄影派人送来的最新患者体征记录,脸色凝重,“而且,我在能量残留检测中,发现了与‘魂噬香’同源的精神毒素痕迹!这不是单纯的瘟疫,是混合了剧毒、邪术能量和精神攻击的复合型武器!”
她立刻将连夜赶制出的第一批检测试剂和防疫药粉分发给玄影的人。“用试剂检测水源和患者接触过的物品,药粉即刻分发给南城各坊,投入公共水井,并让未染病者随身佩戴!所有患者必须立刻隔离!”
宸王府的机器再次全力开动,一车车药材和配制好的药粉从王府侧门运出,由玄影麾下扮作药铺伙计或游方郎中的人,迅速散入南城各处。同时,萧夜离以雷霆手段,强行接管了南城的防务与治安,由周勃调派的忠诚士卒配合,设立隔离区,严格控制人员流动,试图将疫情封锁在南城范围内。
然而,恐慌如同燎原之火,难以遏制。尽管官方一再辟谣,但关于“宸王引来的灾祸”、“卫国夫人乃不祥之人”的流言依旧在暗地里疯传。甚至开始有零星的暴民冲击官府设立的隔离栅栏,抢夺物资。
更糟糕的是,疫情并未被完全控制在南城。第四日,与南城一河之隔的西市,也出现了类似病例!敌人显然不止一个投放点!
“殿下,查到了!”玄影的身影带着一丝疲惫与急促出现在书房,“根据试剂反应和线索追查,最初的疫源,指向永宁坊的一口公用水井,以及安业坊一家名为‘陈记’的干货铺子。那口井的井壁发现了人为涂抹的毒物残留,而‘陈记’铺子后院,则搜出了少量未用完的、掺杂了疫源和邪术能量的黑色粉末!铺主陈老三……已于三日前举家‘回乡’,不知所踪!”
线索再次指向了有组织、有预谋的投毒!
“查!陈老三的社会关系,近期接触过的所有人,尤其是与江南、漕运有关联的,一个都不能放过!”萧夜离下令,随即又问道,“太医院和城中各大医馆情况如何?”
“太医院已按楚姑娘提供的方子煎煮防疫汤药,在各大城门和路口免费发放,效果……尚可,但药材消耗巨大。城中几家大医馆尚能支撑,但不少小医馆已然缺药,且有三位坐堂郎中在诊治过程中不幸染病身亡……”玄影语气沉重。
郎中染病身亡!这无疑是对医疗力量和民心的双重打击!
楚倾凰闻言,立刻道:“殿下,我需亲自去一趟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光靠数据和报告,无法完全了解这种变异疫病的特性,我需要实地观察患者,采集最新样本,才能优化治疗方案,研制更有效的药物!”
萧夜离眉头紧锁,下意识便要拒绝。南城此刻如同炼狱,危险重重。
但看着楚倾凰那双清澈却无比坚定的眸子,他知道阻止不了她。正如她所说,她是此刻唯一有可能扭转局面的人。
“玄影,加派一倍人手,护卫楚姑娘。倾凰,你……”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务必小心,不可逞强。”
“我明白。”
当日午后,楚倾凰在一队精干影卫的严密护卫下,穿着特制的防护衣物,进入了被严格封锁的永宁坊隔离区。
眼前的景象,比南疆疫区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本喧嚣的坊市死寂一片,只有偶尔传来的痛苦呻吟和家属的哀哭。临时搭建的窝棚里挤满了病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官府招募的仵作和杂役正忙碌地将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抬上板车,运往城外的化人场。
楚倾凰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迅速投入到工作中。她逐一检查重症患者,记录症状变化,采集血液和呕吐物样本,用系统进行实时分析。她发现,这种变异瘟疫不仅破坏肉体,还在持续侵蚀患者的精神,放大其恐惧与绝望情绪,而那种精神毒素,正是加速死亡的关键因素之一。
“婆婆……救我……有黑影……吃我……”一个濒死的孩童抓着楚倾凰的衣袖,眼神涣散,呓语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楚倾凰心中刺痛,立刻取出准备好的安神丹药和净化符水,喂孩童服下,又用银针疏导其紊乱的气机。孩童的呓语渐渐平息,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但能否挺过去,仍是未知数。
她在隔离区待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带来的药品和符箓全部用完,才在影卫的再三催促下离开。回到马车上,她几乎虚脱,防护服下早已被汗水浸透。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她靠在车壁上,闭着眼,对陪同的玄影说道,“病毒变异速度极快,精神毒素与病毒形成了共生关系,常规药物效果有限。必须尽快研发出针对性的抗毒血清和更强效的能量净化手段。”
玄影沉默地点点头,将楚倾凰送回王府后,立刻将她的发现禀报给了萧夜离。
京城上空,阴云密布,疫病的阴影如同不断扩散的墨迹,侵蚀着这座帝国的中枢。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正冷笑着注视着自己的“杰作”,等待着这座伟大的城市在瘟疫与恐慌中逐步崩溃。
宸王府的书房内,萧夜离看着楚倾凰疲惫却依旧坚持研究的身影,又看了看案头堆积如山的求援公文和弹劾他“办事不力”、“引灾入京”的奏章,眼中闪过一丝暴戾。
这场发生在京华的瘟疫,早已不仅仅是医术与疾病的较量,更是一场人心、权力与黑暗势力的殊死搏杀。他必须尽快揪出那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否则,整个雍京,乃至整个大雍,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夜色再次降临,雍京城墙上的灯火在疫病的阴霾中,显得格外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