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邸的朱红大门在深夜中异常醒目,府内灯火通明,却并非为了宴饮,反而透着一股压抑的、令人不安的寂静。引路的管家步履匆匆,脸色凝重,见到楚倾凰的身影出现在府门口时,竟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几乎是扑了上来,声音带着哽咽:
“楚小姐!您可算来了!殿下…殿下他从傍晚就开始发起高热,浑身滚烫,意识都时清醒时糊涂了!可他就是不肯让老奴去请太医,连宫里当值的院判大人都不让请!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楚倾凰心中一沉,如同坠了一块寒冰。她一边快步随着管家向内院走去,一边追问:“为何不让请太医?殿下可说了缘由?”
管家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耳语道:“殿下清醒片刻时,反复叮嘱…说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旧疾,太医院的方子治标不治本,请了也是徒劳,反而…反而会惊动宫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旧疾?太医治不好?楚倾凰的心揪得更紧。她想起萧夜离平日里略显苍白的脸色,以及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原来并非全是伪装。
推开寝殿沉重的雕花木门,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慌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殿内只点了几盏昏黄的宫灯,光线晦暗,将偌大的空间映照得影影绰绰。
萧夜离躺在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锦被盖至腰际,脸上那半张银质面具依旧牢牢戴着,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然而,面具未能遮挡的下颌线条却紧绷如石,原本淡色的唇瓣此刻干裂苍白,不见一丝血色。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几缕被汗浸湿的黑发黏在颊边,呼吸微弱而急促,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
“夜离?”楚倾凰放轻脚步,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听到她的声音,萧夜离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眼帘。他的眼神起初是涣散的,蒙着一层高热带来的雾气,待看清是她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以及…一丝极力想要掩饰的狼狈。
“倾凰…你…你怎么会来…”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
“听说你病了。”她答得自然,仿佛本就该来。说话间,她已自然地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贴向他的额头——触手一片骇人的滚烫!“烧得这么厉害,必须立刻请太医!”她语气坚决,转身便要吩咐管家。
“不…不可…”萧夜离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同样滚烫,但那力道却虚软得让她心尖发疼,“…老毛病了…熬过这几日…便好…”
“什么老毛病会让人烧成这样?会咳…”她咽下到了嘴边的“血”字,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试图传递一些力量给他,“让我看看。”她的目光落在他紧戴的面具上,心中疑窦丛生,莫非这旧疾与他的容貌有关?
说着,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去解开那面具的系带。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耳后的金属扣时,萧夜离像是被惊到的困兽,猛地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触碰,声音里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仓皇的抗拒:“不要!”
楚倾凰的手僵在了半空。她怔怔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强烈的、近乎失态的情绪。那面具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让他即使在病重昏迷的边缘,也如此严防死守?
“……好,我不看。”她缓缓收回手,压下心中的疑惑与一丝莫名的刺痛,放缓了语气。她取过一旁温水浸湿的软帕,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额头上不断沁出的冷汗,声音尽量放得平缓,“但你要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病?总得有个对症的法子。”
萧夜离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边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胎里带的顽疾…先天不足,损了心脉根基…每年深秋…寒气入体时…便会发作一次…”他的解释断断续续,气息微弱。
就在这时,他毫无预兆地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楚倾凰连忙上前扶住他颤抖的身躯,一手轻拍他的后背。
突然,她感觉扶在他后背的手掌触及一片湿热!借着昏暗的灯光,她骇然看见,他苍白的唇边溢出了一缕鲜红的血丝,紧接着,更多的鲜血涌出,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雪白中衣,也溅到了她袖中悄然滑出的那枚羊脂玉佩上。
“夜离!”她失声惊呼,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就在那温热的鲜血沾染到玉佩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枚一直温润安静的玉佩,尤其是花心处那颗蓝宝石,竟骤然亮起了一层微弱的、却清晰可见的蓝色光晕,那光芒流转不定,与她脑海中系统界面的颜色、质感,如出一辙!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冰冷的、本该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前所未有地急促在她脑海中炸响:
【警告!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剧恶化,能量波动异常!】
【启动最高级别紧急医疗程序!】
【能量逆向输送准备…】
这一次,楚倾凰分明地、清晰地感觉到,那机械的电子音中,竟然裹挟着一丝…人性化的、近乎恐慌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