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深渊潜航，静默相守
潜航突击舰内部的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要狭窄紧凑。冰冷的金属墙壁，错综复杂的管线，不断闪烁的各色指示灯，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机油和臭氧混合气味，构成了一种与世隔绝的、充满科技感的压抑氛围。
李泰和库拉被安排在靠近舰桥的一个小型休息舱内。舱室仅能容纳两张简易床铺和一个小型固定桌，显得十分局促。舰身轻微的震动和引擎低沉的嗡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潜向未知的深海。
库拉坐在靠里的床铺上，背靠着冰冷的舱壁，双腿蜷起，下巴搁在膝盖上。她依旧穿着那身特制的、带有温度调节功能的作战服，冰蓝色的长发有些散乱地披散着。她没有看李泰，也没有看舱内任何东西，只是垂着眼眸，仿佛在凝视着自己交叠的脚尖，又仿佛只是在放空。
李泰能感觉到她周身萦绕着一股比平时更加浓郁的寒意，那不是敌意，而是一种内在的、因接近“源头”而产生的本能紧张与抗拒。她体内的“钥匙”就像一根被无形之手拨动的琴弦，持续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令人不安的震颤。
他没有试图用言语去安慰，那在此时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是默默地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一个保温瓶，倒了一杯温水，又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块基地厨师特意准备的、造型精致的水果硬糖。他将水和糖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那个小固定桌上。
“喝点水吧。” 他声音不高，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库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看向那杯冒着微弱热气的温水，又看了看桌上那几颗色彩鲜艳的糖果，眼神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她没有动，只是又将下巴埋回了膝盖里，声音闷闷地传来：“……不渴。”
李泰没有勉强，自己也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流过干涩的喉咙，稍微驱散了一些深潜带来的压抑感。他靠在另一侧的舱壁上，闭上眼睛，尝试着引导体内那混沌色的“源初之息”平缓流转，既是恢复精力，也是在熟悉这种深海环境对能量感知带来的细微影响。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只有舰体运行的声音和偶尔从通讯器里传来的、压低了声音的指令汇报，证明着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更久。李泰察觉到库拉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他睁开眼，看到她依旧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但肩膀在微微发抖，脸色也更加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带着寒气的冷汗。
“库拉？” 李泰立刻起身，蹲到她面前，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钥匙’的反应更强烈了？”
库拉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抬起眼，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被强行拉扯的恍惚感，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它……它在叫我……很近……很吵……”
李泰心中一沉。他知道，越是接近目标，库拉承受的压力就越大。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紧紧攥着、指节发白的手。她的手冰冷得吓人，仿佛一块寒冰。
“看着我，库拉！” 李泰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引导着一丝温和而稳定的“源初之息”，通过相握的手，缓缓渡入她的体内，“别听它的！记住你是谁！记住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那混沌色的能量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调和”与“稳定”特性，如同在狂暴的冰海中投入了一块定海神针。它没有试图去压制库拉体内躁动的“钥匙”之力，而是如同润滑剂般，缓和着那剧烈的共鸣带来的撕裂感，同时将李泰那坚定的“守护”意志，清晰地传递过去。
库拉感受着那源源不断传来的、带着熟悉温度的稳定力量，听着李泰沉稳的声音，仿佛在无尽的冰冷和嘈杂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反手死死抓住李泰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肤，仿佛要将自己锚定在这个现实。
她大口地喘息着，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李泰，仿佛要通过注视他来确认自己的存在，抵抗那来自深渊的呼唤。
“我是……库拉……” 她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提醒自己，“我不是……钥匙……我是……库拉·戴尔蒙多……”
李泰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断地将温和的能量和精神支持传递过去，眼神没有丝毫退缩：“对，你是库拉。是我的同伴，是我们要一起守护的人。”
他的话语和能量如同暖流，一点点地融化着她周身的寒意，抚平着她灵魂的颤栗。库拉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痛苦和恍惚减弱了许多，重新凝聚起一丝清冷的坚定。
她没有松开李泰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力量源泉。
就在这时，舱内的通讯灯闪烁起来，传来艾莉卡主管冷静的声音：“所有人员注意，我们已抵达目标外围区域，能量干扰达到峰值。潜航舰将启动‘静默模式’，十分钟后，先遣队准备出击。重复，十分钟后准备出击。”
最终的时刻，即将到来。
李泰低头看向依旧紧握着他手的库拉，轻声道：“我们该准备了。”
库拉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缓缓松开了手。她站起身，虽然身形依旧显得有些单薄，但脊梁挺得笔直，冰蓝色的眼眸中只剩下冰冷的战意。
“嗯。” 她应了一声，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却多了一丝不同以往的、与李泰并肩而战的决然。
两人开始最后检查自身的装备和状态。李泰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源初之息”和那核心愈发璀璨的“心刃”意志。库拉则调动着冰寒之力，让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冰晶铠甲覆盖在作战服的关键部位。
在出击前的最后片刻，库拉的目光扫过桌上那几颗一直没动的水果糖。她迟疑了一下，伸出手，飞快地拿起一颗橙色的，剥开糖纸，放进了嘴里。
一股清甜的橙子味道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驱散了些许深海带来的压抑和喉咙里的腥甜感。她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于这种简单的滋味带来的慰藉。
李泰看到她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库拉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将糖纸攥在手心，感受着舌尖那一点真实的、属于人间的甜意，然后毅然转身，面向那扇即将打开的、通往最终战场的舱门。
潜航舰彻底陷入了静默，只有心脏搏动般的水声回荡在舱外。在这片人类科技所能触及的最深黑暗之中，两人如同即将射向命运靶心的利箭，静候着那决定世界命运的最终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