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璃的指尖停在那一页上,一动不动。
窗外晨光熹微,给屋内的陈设镀上一层灰白的轮廓,万物寂静,唯有她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着耳膜。
梦里那少年校尉意气风发的脸,和夜祁那张冷硬深沉的脸,在她脑海里不断重叠、分离。
太像了。
可又那么不同。
一个是燃烧的烈火,一个是凝结的寒冰。
为什么会梦到他?
不,那不是他。
那只是一个长得相似的少年。
可为什么,心会那么痛?
那股揪心的、仿佛连魂魄都被撕裂的悲伤,如此真实,以至于此刻她胸口依旧闷得发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细密的痛楚。
冷青璃慢慢地合上古籍,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书页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梦是真的。
那个叫青璃的白衣医女,是她。
指尖能泛起青光的治愈之力,是她。
那么,这个“诛妖砂”,就是冲着她来的。
一种专门用来诛杀她这种人的东西。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碧梧探进头来,见她醒了,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小姐,您终于醒了!昨晚可吓死我了,您一直说胡话,还流眼泪。”
碧梧端着水盆走进来,拧了温热的毛巾递给她。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冷青璃腔调干涩。
她接过毛巾,擦了下脸。
那温热的触感,让她感觉自己终于从那个盛唐的悲伤旧梦里,回到了现实。
“小姐梦到什么了?”
碧梧好奇地问。
冷青璃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那个梦境太过诡异,那个少年太过清晰,那份情感太过沉重,她不知道该如何对碧梧描述。
她的视线再次落回那本古籍上。
“碧梧,”她忽然开口,
“你听过‘诛妖砂’这个东西吗?”
碧梧正在为她整理床铺的手,猛地一顿。
“小姐……您,您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字的?”
碧梧的声音发紧,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
看到碧梧的反应,冷青璃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看来,这不是她凭空臆想出来的东西。
它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是一种能让碧梧都感到害怕的存在。
“我……我只是随口问问。”
冷青璃避开了碧梧的追问,强作镇定。
“小姐,这个名字不吉利,您以后千万别再提了!”
碧梧的语气异常严肃,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冷青璃面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您只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碧梧都会护着您。谁也别想伤害您。”
碧梧的承诺铿锵有力,可冷青璃听了,心中却更加不安。
连碧梧都如此忌惮,这“诛妖砂”究竟是何等凶物?
第一世的“她”,是不是就死在这东西手上?
那个少年校尉,他奔赴战场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回来了吗?
他……还活着吗?
一个个问题像是藤蔓,疯长着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不。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邻省的军队虎视眈眈,三天期限迫在眉睫。
夜祁正在议事厅和他的将领们商议对策,或许下一刻,他就会决定将她这个“妖女”交出去,以平息战火。
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完全寄托在夜祁那句“你是我的”的霸道宣言上。
那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对一件所有物的占有,而不是对一个人的庇护。
她必须自救。
要自救,首先要知道敌人是谁,危险是什么。
她必须弄清楚,这三世的纠缠到底是怎么回事,“诛妖砂”又是什么。
而整个督府,唯一可能藏着这些秘密的地方,只有一个。
夜祁的书房。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那是一个禁地。
她很清楚,整个督府守卫最森严的地方,除了军火库,就是夜祁的书房。
擅自闯入,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冷青璃站起身,走到窗边。
天已经大亮,议事厅方向的喧闹声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了。
一场决定她命运,也决定天津卫命运的会议,或许已经结束。
她等不起了。
她转身,从自己那个小小的包袱里,取出一件半旧的浅蓝色旗袍换上。
然后,她细细地梳好头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挽住。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总是带着怯懦与不安的眼睛里,此刻却燃起了一簇小小的、执拗的火苗。
那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准备亮出爪牙的微光。
“小姐,您要去哪儿?”
碧梧看她这副模样,担忧地问。
“出去走走。”
冷青璃的声音很平静。
她打开房门,清晨的冷风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哆嗦,但也让她更加清醒。
她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进了长廊。
长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巡逻卫兵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又很快消失。
她凭着这几日被“囚禁”于此的记忆,避开守卫的视线,朝着主楼的方向走去。
她的目标很明确。
夜祁的书房。
无论那里是龙潭还是虎穴,她今天,都必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