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合拢的巨响,像丧钟在沈清辞耳边炸响。
门外的打斗、惨嚎、金铁交鸣,瞬间变得遥远。
祠堂里暗得可怕,只有神龛前的豆灯在跳。
昏黄光晕勾着牌位的影子,阴森又压抑。
血腥气从门缝渗进来,浓得呛人。
惊蛰和李文轩贴在门板上,屏住呼吸。
惊蛰攥着短刃,指节发白,肩伤疼得钻心也不管。
李文轩浑身发抖,脸色比纸还白——他一个翰林,哪见过这阵仗。
沈清辞站在祠堂中央,离门五步远。
肩上的青衫,还留着江临渊的体温,重得压弯肩膀。
她听得见门外的一切。
利刃破风的锐响,兵器相撞的火星声,身体被刺穿的噗嗤声。
还有……江临渊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那喘息,像钝刀在剐她的心。
起初他呼吸平稳,剑风凌厉,每一击都带着杀气。
可渐渐的,呼吸变急,剑风里多了格挡,少了锐气。
她甚至能听到,他牵动旧伤时,压抑不住的闷哼。
他撑不住的。
沈清辞比谁都清楚。
那夜她刺的伤没好,“幻魂”毒刚清,身体本就亏空。
敌人却像潮水,杀不完。
而巴特尔,还像毒蛇似的,在外面等着收网。
若他倒下,这扇木门根本挡不住漠北死士。
她们三个,就是砧板上的肉。
不能全靠他。
沈清辞指尖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
目光落在青衫暗袋上——那里藏着华阳针。
他留的最后手段。
门外,已是修罗场。
江临渊背靠着木门,喘息还没平复,就猛地挺直腰。
他不能停,更不能把后背留给敌人。
“乌拉——!”
二十多个死士嘶吼着扑上来,弯刀织成死亡网。
江临渊眼神冷如冰,迎了上去。
脚下步法诡谲,像踏在星斗上,在刀光里腾挪。
这是他从地宫壁画上学的身法,融合了家传武功。
“叮叮叮——!”
剑与刀相撞,脆响密集如雨。
他的青锋像活了,剑尖点在敌人弯刀的薄弱处。
三名死士手腕剧震,半边身子酸麻。
还没反应过来,剑已刺入他们咽喉。
血喷出来,染红了地面。
可更多死士涌上来,用命去耗他。
有人挥刀,有人出拳,甚至有人扑上来想锁他的身。
江临渊的剑势变了。
时而绵密如盾,化解攻击;时而烈如雷霆,一剑封喉。
这剑法,带着古老的韵味,和中原路数截然不同。
他尽量不硬碰硬,靠步法和剑招找破绽。
可敌人太多,个个悍不畏死。
他的体力,在飞速流失。
冷汗混着血珠,从脸颊滑落,滴在青砖上。
胸口旧伤撕裂般疼,每呼吸一次都像吞了钢针。
动作,终于慢了。
“嗤啦——!”
一名高大死士抓住空隙,弯刀劈下。
江临渊侧身躲开,刀锋还是在他左臂划开深伤。
皮肉翻卷,血瞬间浸透衣袖。
他眉头一拧,没哼一声。
手腕一抖,断剑(早被震裂)斜挑,刺入死士腋下。
死士惨叫倒地,江临渊也脚下踉跄。
背后又有刀风袭来!
他拧身闪避,弯刀还是带走一片皮肉。
火辣辣的疼,传遍全身。
他拄着剑,单膝跪地,大口喘气。
身上添了七八道新伤,青衫染成暗红,黏在身上。
周围还站着的死士,只剩不到十个。
可他们眼神更凶,像饿狼盯着猎物。
巴特尔抱臂站在圈外,像看表演的猎人。
他看着江临渊,眼神从残忍变成敬佩。
“江临渊,你真是条硬骨头!”他喊出声,“若你没伤,我这些人全得折在这!”
江临渊抬眼瞥他,眼神依旧冰冷。
他没力气说话。
巴特尔却自顾自道:“你这剑法……眼熟!太眼熟了!”
“堂皇正大里藏着杀伐,轻灵中带着狠劲……”
他忽然狂笑:“是南宫曜!你们大周先帝!”
“我在北境见过一次他的剑!你这神韵,骗不了人!”
声音陡然拔高:“你和先帝有关!鸡鸣寺地宫的传闻是真的!你得到他的传承了?!”
江临渊心头巨震。
这剑法是他从地宫壁画悟的,结合了父亲的功法,叫“惊鸿掠影”。
这漠北人,怎么会看穿?还知道地宫?
寒意刚窜上来,残余的死士又扑了。
“拿下他!有秘密!”
他们疯了一样攻击,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江临渊强提最后一丝真气,剑光再次亮起。
可剑光是暗的,速度也慢了。
他像暴雨里的破船,勉强支撑。
血脚印,在地上连成一串。
巴特尔知道,该收网了。
他拔出腰间“狼吻”弯刀——刀身宽厚,刻着狼头,闪着幽光。
“你的表演,该落幕了。”他狞笑着走近。
战靴踏在血里,啪嗒作响,像死亡倒计时。
“死在‘狼吻’下,是你的荣耀!”
他暴起,弯刀带着尖啸,像雪崩般劈向江临渊!
这一刀,藏着他全部的力量。
江临渊瞳孔骤缩,举剑相迎。
“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震得屋顶落灰。
江临渊虎口崩裂,断剑脱手飞出。
他整个人被震得离地,向后飞去。
喉头一甜,鲜血喷了出来,在空中划出血线。
脸色,瞬间变成死寂的灰。
巴特尔得势不饶人,弯刀追着他的要害砍。
江临渊只能靠本能闪避,身上又添数道伤。
“破!”
巴特尔一脚踹在他胸口旧伤上!
“噗——!”
江临渊喷出的血里,混着内脏碎块。
他像断线的风筝,向后飞去。
目标,正是那扇祠堂木门!
“轰隆——!”
惊天巨响炸开!
碗口粗的门闩,在巨力冲击下寸寸断裂!
木屑飞溅,厚重的包铁木门向内倒塌!
祠堂的门,被他的身体,硬生生撞开了!
光线和血腥气涌进来,刺破死寂。
长明灯晃得厉害,照出惊蛰和李文轩惊骇的脸。
江临渊浑身是血,像个破玩偶,重重摔在青砖上。
又滚了几圈,撞在神龛基座上,才停下来。
一动不动。
那件披在沈清辞肩上、又被他鲜血浸透的青衫,此刻暗得发黑。
刺目得让人想哭。
门外,巴特尔提着滴血的弯刀,带着死士踏血而来。
阴影,笼罩了整个祠堂入口。
他盯着祠堂里的三人,狞笑出声:“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沈清辞看着地上毫无声息的江临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触到了暗袋里的华阳针。
冰凉的针身,硌得她手心发疼。
他说,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可面对如同魔神的巴特尔,她这几根银针,真的能创造奇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