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口中的石壁,不在静心斋内,而在鸡鸣寺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幽谷深处。
这里古木参天,藤蔓交织如网,阳光被切割成破碎光斑,洒在覆满青苔的地面上。那面石壁与山体浑然一体,颜色深沉,爬满薜荔,若不贴近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异常——它的表面太过平整,是人工打磨后,又伪装成了天然模样。
玄衍真人屏息静立,灰色道袍在风里纹丝不动。他枯瘦的手指悬在石壁前,闭目感应片刻,突然双眼骤睁,精光一闪。
手指如穿花蝴蝶,依次按压在石壁上七处毫不起眼的石瘤上。力道或轻或重,暗合北斗七星之序,是早已失传的开启秘法。
“嘎吱——”
沉闷得牙酸的声响从山腹传来,震得人脚底发麻。
南宫凤仪和青鸾的注视下,坚不可摧的石壁裂开细缝,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黝黑洞口,像巨兽张开了嘴。
一股积年的阴风呼啸而出,带着刺骨寒意、土腥味,还有地底深处的腐朽气息。
江临渊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火把光线探进去,竟被黑暗吞噬,只能照亮洞口边缘粗糙的岩石。
青鸾上前,递过一个行囊。里面是浸过桐油的牛筋索、精钢飞虎爪、水囊、耐放的肉脯,还有火折子和松明——全是探险的必需品。
南宫凤仪则取出个拇指大的白玉瓶,声音比平日郑重:“这是‘清灵丹’,百年雪莲炼制,能抵瘴疠邪气。遇迷障或重伤时服下,可吊住性命。”
她将玉瓶塞进江临渊手中,指尖微凉,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色被强行压下。
江临渊神色平静,将物品一一归置妥当。最后摸了摸腰间父亲留下的短剑——剑鞘陈旧,抽出半寸却寒光凛冽,绝非凡铁。
他没多说一个字,对太后和南宫凤仪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混合着山林清气与地穴阴冷的空气,毫不犹豫地钻入了漆黑洞口。
身影刚消失,身后的石壁就“嘎吱”作响,缓缓闭合。最后一丝天光被掐断,石壁恢复原状,只剩空气中残留的阴风,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彻底的黑暗,绝对的寂静。
江临渊稳住心神,点燃一根松明。橘黄色光芒撑开一小圈光明,照亮周身数尺。
通道初极狭,需弯腰前行,有时还要侧身挤过嶙峋岩石。四壁湿滑冰冷,布满黏腻苔藓,空气滞涩,带着浓重水汽和陈腐气息。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还有火把“噼啪”的燃烧声。
除此之外,就是洞顶岩缝滴水的“滴答”声,在死寂中反复回响,敲得人心头发紧。
复行数十步,地势陡然变化。
脚下突然一空!
江临渊反应极快,足尖在岩壁一点,身体向后荡开,稳稳落在一块平坦岩石上。举高火把的瞬间,他彻底愣住。
眼前竟是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天然溶洞!
火把光芒在这里如萤火般微弱。穹顶高悬在黑暗中,不知其高。无数钟乳石从洞顶垂下,粗如殿柱,细如长矛,石笋从地面拔起,与钟乳石遥相呼应,有些已连成巨大石柱。
它们在火光下泛着莹白、浅黄的光泽,投射出无数扭曲的阴影,像鬼魅在黑暗中窥视。
这里的气息更浑浊,土腥味里混着矿物质味,还有一丝硫磺的刺鼻感。寒意透过衣衫往骨头缝里钻。
江临渊没急着深入。他仔细观察,发现溶洞是由无数岔路、暗河组成的迷宫。一些洞壁上,有模糊的人工刻痕——有的是箭头标记方向,有的是残缺卦象,和父亲笔记里的古老阵法隐隐吻合。
他选了条有修凿痕迹的宽阔通道,每一步都极其谨慎,感应着四周的异常波动。
前行约莫一炷香,危机骤临!
那段青色石板路看着寻常,可他右脚踏上其中一块时,脚下传来极轻的“咔哒”声——是机括咬合的声音!
江临渊瞳孔猛缩,警兆飙升到顶点!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左足发力,身体如离弦之箭向侧面疾掠,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轰隆——!”
巨响在身后炸开!他原先站立的石板,连同周围数尺地面,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坑洞下,密密麻麻的金属尖刺闪着幽蓝寒光,还飘来浓郁的血腥味和剧毒的腥臭气,令人作呕。
江临渊单手扣住旁边的石笋,巨大的冲击力让手臂酸麻。他悬在半空,低头盯着陷阱,心跳快了几拍,又被强行压下。
他仔细观察地面——那些青色石板的纹理、大小,甚至石质差异,此刻都清晰起来。
这是奇门遁甲的九宫八卦阵!塌陷的是“死门”,旁边几块浅色石板,才是“生门”与“休门”。
“步步杀机,虚实相生。”江临渊心中凛然。这不仅要武力,更要智慧和冷静。
他深吸一口带着毒腥味的冷空气,眼神愈发锐利。
可就在他准备寻找生门落脚时,溶洞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声响。
不是滴水声,也不是岩石松动。
像是……锁链拖动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混着低沉的、非人的喘息,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瞬间让寒意浸透骨髓。
江临渊握紧了腰间的短剑,火把举得更高。光芒所及之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