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被陈默一番话暂时稳住,但队伍里的气氛并未因此轻松多少。暗无光线的密林,默默穿行极少说话的三人,气氛依旧紧绷。
那诡异的、似人非人的哭泣声虽然不再响起,却总使人像是幻听了一般,好像一直萦绕在耳边,也难怪王胖子会半路崩溃。
它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深扎在每个人的潜意识里,尤其是对笃信“眼见为实”、习惯用科学工具丈量世界的冷青柠而言,这种无法被现有认知框架归类的声音,带来的困扰甚至比直接的恐惧更甚。
在接下来的行进中,她显得比平时更加沉默,眉头始终微微蹙起,手指不时在便携式分析仪的触控屏上滑动,调取着之前录制的声音片段和数据,反复进行着各种分析和比对。
她那向来冷静如同精密仪器般的面容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与执着。
“还在想刚才那声音?”陈默注意到她的异常,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前方地形,一边低声问道。
冷青柠点了点头,目光没有离开屏幕:“嗯。无法识别的现象意味着未知的风险。我需要尝试建立合理的解释模型。”
她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带着一种属于研究者的、近乎固执的专注。
她调出了声音的频谱分析图,指着上面几处异常波峰说道:“你们看,这些高频段的谐波非常不规则,而且能量集中度很高,这不像是大型哺乳动物或常见鸟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奇怪的是,它的基频飘忽不定,仿佛发声源本身在剧烈振动或者……形态在不断变化。”
王胖子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也凑过来看着那扭曲跳跃的声波图,只觉得心里更毛了:“青柠姐,你就直说吧,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
冷青柠沉吟了片刻,组织着语言,尝试给出几种符合她知识体系的假设:
“第一种可能,是特殊的地质现象。比如,强风通过某些特定形状的岩石缝隙或地下空洞时,可能会产生类似哨声或呜咽声的效应,也就是所谓的‘风鸣石’或‘鬼哭穴’。如果这里的地质结构足够复杂,产生这种扭曲多变的声音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她一边说,一边调出电子地图,标记下刚才听到声音的大致区域,准备后续如果有机会再进行地质结构核查。
“第二种可能,是某种我们尚未认知的动物。亚马逊雨林或者一些极地深海中,也曾发现过能发出超出人类常识范围声音的生物。瓶山生态系统封闭古老,存在未知物种是合理的推测。或许有一种生物,其发声器官结构特殊,能够模拟多种声音,甚至……模仿人类的哭泣,作为一种捕猎或求偶的手段。”
这个假设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因为那声音里蕴含的“情绪”太过逼真。
“第三种可能,”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是集体幻觉,或者说是强烈的心理暗示。我们在进入这片区域前,已经多次接收到关于瓶山‘闹鬼’、‘有去无回’的信息,包括阿旺叔的传说和那张血忌符。在这种高度紧张和压抑的环境下,我们的大脑可能会过度解读一些普通的环境声音,比如风声、树枝折断声、甚至是某种罕见但真实的动物叫声,将其脑补成符合我们预期恐惧的‘哭泣’。”
她说完这三种可能性,自己却微微摇了摇头,补充道:“但是,每一种假设都存在无法解释的漏洞。地质现象通常声音相对固定,不会如此飘忽且充满‘情绪’变化;未知生物说缺乏任何佐证,且声音的移动方式和范围难以用生物行为解释;而集体幻觉……我录下了清晰的声音波形,证明它确实是客观存在的物理声波,并非纯粹的主观臆想。”
她指着仪器屏幕上保存下来的几个关键声音片段:“最重要的是,这段声音中存在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静默间隙’,仿佛是被某种东西人为‘剪辑’过,这完全不符合已知的自然声学规律。”
冷青柠抬起头,看向陈默和王胖子,一向冷静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无奈:“所以,很遗憾,以我目前掌握的知识和设备,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令人信服的科学解释。它超出了我的认知模型。”
这个结论让王胖子刚刚被陈默压下去一点的恐惧又冒了出来:“连……连你都解释不了?那……那不就坐实了是……是那种东西了吗?”
冷青柠却立刻反驳道:“不能这么说。科学无法解释,仅仅代表它超出了我们当前的认知边界,并不等同于它就一定是超自然现象。也许只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物理规律、或者更加奇特的自然现象。贸然将其归为鬼神,才是真正的不理性。”
她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们需要更多的数据和观察。如果这声音再次出现,我会尝试捕捉更清晰的样本,甚至尝试定位其精确来源。在获得确凿证据之前,保持警惕,但不轻易下结论。”
陈默点了点头,认可冷青柠的态度。他深知,在这片诡异的山林里,盲目恐惧和盲目否定都同样危险。保持冷静的头脑,运用一切可用的知识和手段,才是生存之道。
“继续前进吧。”陈默说道,“不管那是什么,它目前没有直接攻击我们。我们首要任务还是找到正确的路径,抵达‘葬棺崖’。”
队伍再次沉默前行。冷青柠收起了仪器,但她的目光却更加锐利,耳朵也仿佛竖得更高,不仅仅是在警惕危险,更像是一个严谨的科学家,在用自己的感官和有限的工具,试图去丈量、去理解这片充满了未知与悖论的土地。
理性的壁垒在这里被撼动,但探索的火焰并未熄灭。对冷青柠而言,解开这哭声之谜,其重要性或许并不亚于寻找“九龙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