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睁开眼的时候,天是紫的。
他躺在一片碎石堆上,后背硌得生疼。右手还紧紧抓着沈知意的手腕,指节发白。他没松,也不敢松。刚才那一秒,他们差点就没了。
“醒了吗?”他低声问。
沈知意咳嗽两声,慢慢坐起来,“还在地球上,算不错。”
两人身上都是灰,衣服破了几处,但没流血。陈默摸了摸肋骨,不疼,就是有点麻。他低头看手腕,那块旧表已经碎了,玻璃裂成蛛网,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
契约纹路还在跳,一下一下,像心跳。
“我们出来了。”他说。
“可地方不太对。”沈知意抬头。
整座城市被一层紫色云层盖住,云不飘,也不散,就在那儿转,一圈一圈,像呼吸。空气里有股铁锈味,吸一口喉咙发干。
突然,广播响了。
不是手机,也不是电视,是整个城市的喇叭系统同时启动,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级预警,灵气暴走临界,请所有异能者就地静修,非必要不得释放能量。”
重复三遍,然后安静。
陈默皱眉,“这不是普通警报。”
“是灵气管理局的最高级通告。”沈知意撑着地面站起来,左手按着太阳穴,“我感觉……很多人在发抖。”
她没说错。远处街角,一个穿校服的女孩站在路灯下,双手发颤,指尖冒出一缕火苗,忽大忽小,她想掐灭,却控制不住。火苗烧到了袖子,她才猛地甩手。
又一辆共享单车自己浮起来,晃了两下,“哐当”砸在地上。
异能失控了。
陈默正要说话,眼角瞥见一道影子走近。
来人五十岁左右,穿深灰色风衣,肩上有银色符文徽章,手里抱着一本泛黄的书,封面写着《灵枢纪要》。他走路很稳,一步一停,像是在测地面震动。
陈默认得他。
三年前备案异能时见过一面。当时对方只说了一句:“你这能力不稳定,别乱用。”然后就没再理他。
现在这人站定,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你们把门打开了。”他说。
不是问句。
陈默点头,“我们被人拖进去的。”
“结果一样。”局长翻开书,翻到一页画着紫色云团的图,“这叫‘紫渊蚀天’,古籍记载,虚空之门崩,云噬灵根,七十二小时内不复原,万法皆溃。”
“什么意思?”沈知意问。
“灵气要没了。”局长盯着她,“不是枯竭,是被吃掉。这云在吞噬规则本身。再过几个小时,所有异能不能用,用了就会反噬。”
陈默脑子转得快,“所以刚才那些人……”
“低阶异能已经开始崩溃。”局长合上书,“你们知道是谁干的吗?”
“周执言。”陈默说。
局长眼神一动,“你知道他?”
“不止知道。”陈默冷笑,“他还欠我一顿打。”
沈知意忽然抬手,指尖对着天空。
她闭眼,掌心亮起一点蓝光——是之前复制的净化能力。这点能量刚升到半空,碰到云层投影,立刻扭曲,变成黑色电流,“啪”地炸回她手上。
她闷哼一声,倒退两步。
陈默一把扶住她肩膀。
她左手掌心焦黑,五指形状清晰,像被烙铁烫过。
“别碰它!”陈默吼。
局长立刻上前,把《灵枢纪要》压在她伤口上,嘴里念了几个音节。黑痕边缘不再扩散。
“这是‘怨契重构’。”他收书,脸色难看,“有人用残魂污染了天地规则。这种手法,只有两种人会——一种是疯子,一种是死过一次的人。”
“周执言死了?”沈知意问。
“他本体早就进去了。”局长盯住陈默,“但他留了一段代码,藏在契约裂痕里。你们的双生连接出问题那一刻,他就找到了入口。”
陈默沉默。
他知道。上一章结尾,裂隙里那个声音说过:“你们打开的不是通道,是封印。”
原来不是吓唬人。
“有没有办法阻止?”他问。
“有。”局长说,“重启系统火种。”
“系统已经被毁了。”
“我知道。”局长看着他,“所以你们完了。”
气氛僵住。
三个人都不说话。
远处又有异响,一辆公交车自燃,乘客尖叫着逃下车。空中漂浮的广告牌开始旋转,越转越快。
“那就重新建。”沈知意突然说。
两人看向她。
她忍着痛站起来,“他借的是契约裂痕,那就说明,只要我们重新闭合它,就能切断连接。”
“怎么闭合?”局长问。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可以试。只要能找到支撑点。”
局长盯着她看了五秒,突然把《灵枢纪要》递过来。
“这里有三个灵锚点。”他说,“旧时代封印阵眼,曾用来镇压高维入侵。如果你们真能重启系统火种,或许还来得及。”
陈默接过书。
纸页很脆,翻动时发出沙沙声。其中一页画着三座塔的位置,分别标着“东塔、西庙、南井”,中间连成三角形。
“三天。”局长说,“我只能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若无进展,我会亲自出手——无论对象是谁。”
说完,他转身就走。
风衣下摆扫过碎石,脚步没停。
陈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他挺狠。”沈知意说。
“职责所在。”陈默翻着书,“但我们不能等。”
“你想先去哪?”
“南井。”他指着地图,“离这儿最近,步行四十分钟。而且……”他顿了顿,“那里是我们第一家奶茶店的位置。”
沈知意笑了下,“怀旧局?”
“顺便看看秦豹还在不在。”
“你还记得他?”
“记得。”陈默站直身体,“他砸过我摊子,后来赔了八千块。我说不用,他非要给,说‘江湖规矩’。”
“现在江湖乱了。”沈知意拉住他胳膊,“走吧,别让规矩也丢了。”
两人出发。
一路上,城市越来越不对劲。
路灯自动开关,时亮时灭。一只流浪猫走过,尾巴突然透明了几秒,又恢复正常。便利店门口,一个男人拿着关东煮,竹签上的鱼丸自己飞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掉进旁边垃圾桶。
没人尖叫。大家都习惯了。
或者说,麻木了。
走到十字路口,红绿灯坏了,全红。
陈默停下。
“怎么了?”沈知意问。
他没回答,而是低头看手中的书。
刚才翻页时,他注意到一件事——三座塔的连线,和当年父亲手表里的星图,角度一致。
不是相似,是完全重合。
他一直以为那是装饰纹路。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我爸……”他喃喃,“他知道什么?”
“也许他知道这一天会来。”沈知意靠在他肩上,“所以他留下了你。”
陈默握紧书。
风吹过,带来一股潮湿的气息。
他抬头看天。
紫色云层转动的速度,好像变快了。
他拉着沈意加快脚步。
不能再拖了。
前方街道尽头,默意资本大厦的轮廓隐约可见。
他们还没靠近,就看见楼顶闪了一下。
不是灯光。
是某种能量波动,在玻璃幕墙上划过一道银痕。
“有人在里面。”沈知意说。
“或者……有什么东西。”陈默说。
他们继续走。
十分钟后,距离大厦只剩三百米。
突然,沈知意停下。
“怎么了?”
她盯着自己左手包扎处,“伤口……在发烫。”
陈默立刻掀开布条。
焦黑的痕迹中央,出现了一个极小的符号,像是字母Z,又像是锁链交叉。
正在缓缓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