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台普斯的欢呼声浪如同实质,一下下撞击着科比的耳膜,也撞击着他左肩撕裂的剧痛。香槟的甜腻气息混杂着汗水和地板蜡的味道,构成了胜利独有的气味。他被围在人群中央,闪光灯将他苍白的脸映得一片明灭。
瓦妮莎紧紧依偎在他右侧,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既是分享喜悦,更是支撑他大部分体重。科比只能将完好的右臂搭在妻子肩上,左臂无力地垂着,甚至连触碰那尊刚刚赢回的比尔·拉塞尔杯都做不到。
“……两个王朝,9个总冠军,7座FmVp,5座mVp……” 记者激动的声音带着颤抖,几乎语无伦次,“科比,你如何评价自己此刻的成就?你已经是……已经是历史最佳了吗?”
人群瞬间安静了些许,所有话筒更近地递了过来。
科比扯动嘴角,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没有直接回答那个“历史最佳”的问题,目光扫过眼前这张因狂喜而涨红的年轻面孔,认出这是常年跟队、总坐在发布会角落的那个实习生。
他微微向前倾身,用右臂轻轻拥抱了一下这个年轻的记者。
“嘿,放松点,伙计。”他的声音因疲惫和疼痛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罕见的温和,“我们刚刚赢得了一场战争,享受它,慢慢说。”
这个举动让周遭的气氛变得更加复杂。欢呼声中掺杂了更多的动容。那名记者更是瞬间红了眼眶,用力点头,一时说不出话。
所有问题依旧如潮水般涌向他,关于他的伟大,关于他不可思议的G7表演,关于他的伤势。
“科比,你的肩膀……”
“科比,医生说你需要休息多久?”
“下个赛季,你还能以同样的水准回归吗?”
科比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头,望向更衣室的方向。他的队友们正在那里疯狂庆祝,他能听到保罗那辨识度极高的、带着点不甘又极度兴奋的呐喊,听到老鱼费舍尔试图维持秩序却掩不住喜悦的声音,听到王治郅、图里亚夫这些并肩流血的兄弟们粗犷的笑声。
他是这里的王,享受着万众簇拥。但在此刻,他感觉自己像一座漂浮在欢乐海洋上的孤岛。疼痛是冰冷的潮水,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而未来,则像远方的迷雾,隐藏着盛极而衰的古老诅咒。
他收回目光,看向提问的记者,脸上努力维持着王朝领袖应有的、平静而强大的微笑。
“伤病是比赛的一部分。”他避重就轻,“现在,我只想和我的球队,和我的家人,享受这一刻。”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小小圈落的每个角落:
“我们建立了一个王朝。但这……远不是终点。”
这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周围的媒体再次沸腾。然而,只有紧贴着他的瓦妮莎能感觉到,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臂,正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他身体的重量,也正越来越沉地压向她。
中心的喧嚣依旧,但在这个被聚光灯笼罩的圆心,科比的内心却仿佛陷入了一片巨大的寂静。他听到了肩膀在每一次心跳时的抽痛,听到了王朝基石深处传来的、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碎裂声。
荣耀的巅峰,亦是风暴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