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还烫着,那根棒贴在皮肉上,像一块刚从地心捞出来的烙铁。
他没回洞府,也没去讲台,转身就往山后走。
风在耳边刮,披挂鼓动,右臂的光丝一跳一跳,第七重混沌相的裂口还没合上,火纹在经脉里乱窜,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来回穿刺。
但他没停下。
他知道现在不能停。
一停,火就压不住。
走到花果山背阴的老石台,他盘腿坐下,把棒横在膝上。
石台是他当年破石后第一处落脚地,底下连着地脉根,凉气往上冒,能压躁。
棒身龟裂,赤光时隐时现,像呼吸。
他舌尖抵住上颚,鼻环轻轻一震,混沌气顺着经脉走了一圈,没去堵火,也没强行锁脉,而是把第七重环的口子开了一丝。
火纹顺着这道缝隙,缓缓往瞳里流。
金瞳七重环开始转,不是被动吸,是主动引。
他要看看,这火种到底是什么东西,敢在他体内闹腾。
瞳中星图逆向运转,混沌吸力从深处涌出,像一张看不见的嘴,对着棒身咬了下去。
刹那间,棒中那道赤光猛地一颤。
不是反抗,是回应。
一股滚烫的节奏顺着瞳孔冲进识海——地火喷发的频率、岩浆流动的脉动、还有某种被镇压时的挣扎,全挤了进来。
这不是法则,是记忆。
是火的意志。
他没躲,任那股信息冲进来,脑子像被烧红的铁钎捅过,嗡嗡作响,但他咬着牙,一点一点地“读”。
读三万年沉睡的煎熬,读被封印时的不甘,读那一声没喊出来的怒吼。
这火种不是死物。
它是活的。
而且,它认得他。
或者说,它认得他瞳里的混沌。
他忽然明白祖师那句话了——“是钥匙”。
不是奖,不是信物。
是钥匙。
开什么?
他不知道。
也不急。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火驯住。
他闭眼,神识沉入瞳中星图,火纹在第七环边缘打转,像一匹野马,不肯归槽。
他没强压,也没硬吞。
而是割了一丝混沌真气,送进星图中心。
那丝真气一落,星图第七环骤然亮起,火纹猛地一缩,随即暴涨,像是被点燃了。
“你不认主,我便做主!”
他睁眼,金瞳如熔星,低喝出口。
话音落,混沌气轰然炸开,顺着火纹冲进棒身。
棒中火种剧烈震颤,赤光乱闪,龟裂纹像活了一样,一道道蔓延开来,仿佛要炸。
但他没松手。
反而把五指收得更紧。
火种在挣扎,他在等。
等它耗尽力气,等它无路可退。
然后——
他主动把金瞳的吞噬之力收了一半,转为“同化”。
不是吞你,是让你变成我。
混沌气裹着火纹,在瞳中第七环缓缓流转,像在编织一张网。
一圈,两圈,三圈。
火种的躁动慢慢平了。
赤光不再乱闪,而是顺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像心跳。
咔。
一声轻响,来自棒心深处。
不是裂,是开。
龟裂纹中的赤光不再挣扎,转为温顺流淌,如血脉归心。
他五指轻握,没发力,金箍棒自己轻颤了一下,像是点头。
他嘴角一咧,獠牙泛光。
成了。
他慢慢站起身,棒尖点地。
心念一动,棒身赤光流转,地火从石缝里渗出,不再是狂暴喷涌,而是如臂使指,绕棒三匝,随即沉回地底。
他抬头,望天。
星河悬空,密密麻麻,像谁撒了一把碎金。
他手中棒轻轻一抖。
无风,无火,无势。
十丈外一块巨岩,无声裂开,切口光滑如镜。
他咧嘴笑了。
原来这才是“拿稳”。
他低头看棒,龟裂纹还在,但赤光温顺,像是睡熟了。
他指尖抚过棒身,忽然一顿。
不对。
这火种是驯了,但棒里还有东西。
更深的东西。
不是火,也不是法则。
是结构。
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构造方式——像是把整片地火脉络,压缩成一根线,埋在棒心。
他瞳中星图微转,金瞳深处混沌吸力再起,这一次,不是冲着火种,而是冲着那道结构。
吸。
星图第七环缓缓旋转,混沌气如丝,顺着瞳孔探入棒身。
那道结构微微一震,像是被惊动了。
但他不管,继续吸。
结构开始松动,一丝极细的脉络被抽离,顺着混沌气流入瞳中。
就在这一瞬——
天上星斗忽然一颤。
不是错觉。
整个星夜的气机,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动了。
他抬头,金瞳映星河,瞳底火纹微闪。
星与棒,有联系。
他忽然想起祖师的话:“下一关,不是试炼,是还债。”
还什么债?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棒不是终点。
是开始。
他握紧棒,心念再动。
棒身轻震,地火再出,这次不是绕棒,而是顺着他的手臂爬上来,沿着经脉游走,最后汇入金瞳。
火纹在瞳中第七环稳定下来,与混沌气融为一体。
他闭眼,再睁。
金瞳如常,看不出异样。
但体内,第七重混沌相的裂口,正在缓缓合拢。
火,成了他的。
棒,也成了他的。
他站在石台上,夜风穿林,披挂猎猎。
忽然,他把棒往地上一顿。
咚。
地火倒卷,石台三震。
但这一次,没人说话,也没人出现。
他抬头,星河不动,风也不动。
天地像是在等。
等他下一步。
他咧嘴一笑,獠牙在星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来吧。”
他手中棒一转,赤光流转,心念微动,棒身忽长忽短,忽粗忽细,随心而变。
他试了三遍,每一次都如臂使指,毫无滞涩。
成了。
人兵合一。
他收棒,插在背后,光丝顺着脊背收进皮下。
转身要走。
忽然,他停下。
低头看手。
掌心还留着一道烫痕,深红,像烙印。
他盯着那道痕,没说话。
片刻后,他抬手,往脸上一抹。
毛脸雷公嘴,金眸灼灼。
他咧嘴,獠牙咬住下颌,转身跃下石台。
山风再起,披挂鼓动,他一步跨出十丈,落地无声。
身后,那块被切开的巨岩,岩面光滑如镜,映着半片星河。
忽然,镜面般的切口上,一道赤光一闪而过。
不是反射。
是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