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殿内,喧嚣依旧。影煞刚刚应付完一波前来道贺的同门,正趁着间隙,偷偷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灵藕片塞进嘴里,试图安抚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和备受煎熬的心灵。他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你们都看不见我……
然而,就在他咀嚼着那清甜爽脆的灵藕,稍稍感到一丝慰藉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极地寒风掠过脊梁,让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那并非杀意,也非威压,而是一种……极致纯粹的“注视”。仿佛有一道无形无质、却又锋利无匹的目光,穿透了喧嚣的人群,越过了空间的阻隔,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目光并不灼热,反而带着一种亘古冰原般的淡漠与透彻,仿佛能剥开一切伪装,直抵本源。影煞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缓缓扫过,从刻意维持“虚弱”气息的灵脉,到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肌肉,再到那深藏于识海深处、被层层秘法掩盖的魔族魂核……
糟了!
影煞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嘴里的灵藕瞬间失去了所有味道,如同嚼蜡。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比面对魔尊时更加清晰、更加直接的死亡预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不敢抬头,不敢有任何异动,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在本能地压制到最低。他就像一只被远古巨龙凝视的蝼蚁,任何一丝多余的反应,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是谁?!这目光……是谁?! 影煞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宗主?不对,宗主的目光虽然威严,但绝非如此……如此恐怖!是某位峰主?还是……那位一直传说在闭死关的太上长老?!
他强行压制住几乎要失控的魔气,将所有的精神力都用来维持“墨影”这个身份的伪装,用仙门的基础功法模拟出的灵气在体内加速流转,试图掩盖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破绽。额角,一滴真实的、冰凉的冷汗,不受控制地滑落。这一次,不是演技。
他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状似无意地向上方高台的主位之侧瞥去。
那里,除了宗主玄诚真人和几位熟悉的峰主外,在一处相对僻静的位置,坐着一位青袍老者。老者须发皆白,面容古朴,身上没有丝毫灵气波动,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凡间老翁,甚至在整个宴会过程中,他都一直微闭着双眼,仿佛置身事外,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但此刻,那位老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并非黑白分明,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混沌灰色,其中仿佛有星河流转,宇宙生灭。目光平静无波,却比剑无痕最凌厉的剑气还要让人胆寒。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没有聚焦于任何特定的人或物,但影煞无比确定,刚才那道让他如坠冰窖的目光,正是来源于此老!
玄玑真人!是那位传说中的太上长老! 影煞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几百年不问世事了吗?他怎么……怎么会注意到我?!
影煞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找出自己可能露出的任何马脚。是之前大比中硬抗石猛拳头时肉身强度表现得太离谱?还是“旧伤复发”的演技被看穿了?或者是魔尊传讯时产生了什么细微的空间波动被捕捉到了?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每一个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高台之上,玄玑真人的目光在影煞身上停留了大约三息的时间。这三息,对影煞而言,仿佛比三年还要漫长。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放在剑锋之下细细审视,每一寸血肉、每一缕魂魄都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
就在影煞几乎要撑不住,考虑是不是该直接暴起……呃,是直接跪地求饶还是坦白从宽时,那道目光却轻飘飘地移开了,重新落回面前的酒杯,或者说,是酒杯中倒映的虚空。玄玑真人再次缓缓阖上了双眼,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宛如枯木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那令人窒感的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影煞猛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手脚一片冰凉。他赶紧低下头,假装被灵酒呛到,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结……结束了? 他心有余悸。他到底看出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看出,只是随意一瞥?
影煞不敢确定。那位太上长老的层次太高了,高到他根本无法揣测其想法。那种存在,一举一动都可能蕴含深意,也可能毫无意义。
但无论如何,被这样一位恐怖存在“注目”过,都让影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原本因为宗门赏赐和魔尊嘉奖而有些浮躁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青云宗……水太深了! 他内心一片冰凉。本以为混到内门,靠着演技还能周旋,没想到上面还有这种老怪物!在他面前,我这点伪装,跟纸糊的有什么区别?
之前的庆功宴,他只是觉得如坐针毡,现在,他感觉自己是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脚下就是万丈岩浆!
仙门卧底影煞,在志得意满(表面)、风光无限(被迫)的时刻,被一盆来自隐世剑仙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无数倍。
这班上的……不仅同事(同门)难缠,老板(魔尊)期望高,现在连公司最深处的董事会元老(太上长老)都可能盯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