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普帝国的王都——圣·法利亚。
作为人类最强帝国的核心,这座城市展现出了远超阿鲁城的繁华与威严。高耸入云的白色尖塔,宽阔整洁的马车大道,以及那一层层环绕着皇宫、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巨大城墙,无不彰显着这里的辉煌。
然而,在这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一股不安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王都内城区,一间专门为高阶冒险者和贵族提供服务的奢华酒馆包厢内。
“砰!”
一只精致的水晶酒杯被重重地顿在桌面上,里面的红酒溅出来了几滴。
“无聊!真是太无聊了!”
粉色长发的法师菲奥娜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丝绒沙发上,一脸的不耐烦。她扯了扯身上那件为了参加晚宴而不得不穿的、勒得她喘不过气的礼服,抱怨道: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庆功宴了?那些贵族老头子除了会说些‘不愧是帝国的英雄’、‘感谢你们讨伐了恶龙’之类的废话,还会干什么?我都要听吐了!”
“菲奥娜,注意言辞。”
坐在对面的队长里昂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重铠(虽然在室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金色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神情严肃。
“这是陛下和议会对我们的嘉奖,也是为了安抚民众的情绪。作为‘讨伐了焚脊死翼的勇者小队’,我们必须保持应有的体面。”
“体面?”菲奥娜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和烦躁,“里昂,我们自己心里清楚。那头龙……真的是被我们杀死的吗?”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一直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精灵弓箭手希尔维娅缓缓睁开了眼睛。她那双锐利的眼眸里,没有了面对外人时的从容,只有深深的疑虑。
“最后那一击,虽然是菲奥娜的魔法引发了塌方,但我检查过龙尸。”希尔维娅冷静地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弓弦,“伤口不对。致命伤似乎并不是岩石的重压,而是……某种灵魂层面的溃散。”
“还有那个幸存者。”
一直没说话的牧师埃利克轻声补充道。他看起来比几个月前憔悴了不少,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
“那个叫帕秋·菲尔德的矿工。当时我给他治疗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丝……很奇怪的违和感。他的身体明明只是个普通人,但他的灵魂……怎么说呢,就像是被一层迷雾包裹着,连圣光术都无法完全穿透。”
“我也记得那小子。”菲奥娜撇了撇嘴,“装傻充愣的,看着就让人火大。不过是个运气好的蝼蚁罢了,能有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他之后的动向。”
里昂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密封的文件,扔在了桌子上。那是通过勇者小队的特权,从情报部门调来的最新报告。
“我们在伊斯拉尔离开后不久,那个矿工也离开了。然后,他在阿鲁城组建了一支名为‘迷途旅人’的小队。”
里昂指着文件上的几行字,神色凝重。
“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从d级升到了……虽然名义上还是低级小队,但你们看这些战绩。”
“清理了疑似‘腐化源头’的废弃采石场。” “在丰收节的‘特大瓦斯爆炸事故’中,起到了关键的疏散作用。” “甚至……有传言说,他们和阿鲁城的‘晨曦之剑’赛拉菲娜关系匪浅。”
“哈?那个眼高于顶的女疯子?”菲奥娜瞪大了眼睛,“赛拉菲娜那个女人,除了练剑就是抓人,从来不把男人放在眼里,怎么会和一个矿工扯上关系?”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希尔维娅拿过文件,目光锁定在了一行不起眼的情报上。
“情报显示,那个帕秋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银发,红瞳,来历不明。”
“银发……红瞳……”
埃利克喃喃自语,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
“你们还记得……传说中‘焚脊死翼’的人类形态,是什么样子的吗?”
包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那个在古老典籍中记载的、关于那头暗影巨龙的恐怖描述。
“不可能吧……”菲奥娜的声音有些发颤,“那头龙明明已经……”
“如果她没死呢?”里昂沉声说道,“如果她是假死,或者是……附身在了某个人身上呢?”
“比如……那个当时离龙尸最近的幸存者?”
推论进行到这里,一个惊人的猜想已经在他们心中成型。
“该死!”菲奥娜猛地站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全大陆的笑柄?!‘屠龙勇者’放跑了恶龙,还让恶龙大摇大摆地在人类城市里生活?!”
“这不仅仅是名誉的问题。”里昂摇了摇头,“最近北方的魔物异动越来越频繁,教会那边也监测到了几次大规模的邪恶仪式波动。我怀疑……这一切都和那头龙和那个矿工有关。”
“所以,陛下才会下达那道命令吗?”希尔维娅问道。
“是的。”
里昂收起文件,目光看向窗外那座灯火通明的皇宫。
“皇家征召令。陛下指名要见那个帕秋·菲尔德。表面上是授勋,实际上……恐怕是想要确认某些事情。”
“我们也接到了召集令。”埃利克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再次见到那位‘幸运的幸存者’了。”
“哼,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检查一下!”菲奥娜咬牙切齿,手中燃起一团火焰又熄灭,“如果那小子真的和恶龙有勾结……我绝对会亲手把他烧成灰烬,来洗刷我们的耻辱!”
“别冲动。”里昂按住了她的肩膀,“这里是王都,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除了我们,还有很多人在盯着他。”
“那个帕秋·菲尔德……”
里昂眯起眼睛,眼神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
“他这次来王都,恐怕是只脚踏进了狼窝啊。”
……
与此同时,在通往王都的官道上。
夜幕降临,一辆并不显眼的马车正缓缓驶过最后一道山梁。
帕秋掀开车窗的帘子,看向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仿佛由光芒铸就的宏伟巨兽——圣·法利亚。无数尖塔高耸入云,魔法灯火将整座城市照得如同白昼,那股扑面而来的繁华与威严,远非边境的阿鲁城可比。
“这就是……王都吗?”
帕秋喃喃自语,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矮人长剑上。
明明眼前的景色壮丽辉煌,车厢内还有奈菈抢夺零食的吵闹声、莉莎轻声的提醒和艾洛丽亚那没心没肺的笑声,但帕秋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某种潜伏在阴影中的湿冷毒蛇,死死地盯住了一样。
并没有具体的敌人出现在视野里,但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比他在伊斯拉尔矿坑面对塌方时还要强烈。
“怎么了,仆从?”奈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僵硬,嘴里叼着饼干,含糊不清地问道,“你在发抖?”
“没什么。”帕秋放下帘子,隔绝了那座光辉城市带来的压迫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进怀里,握住了那枚带着体温的黑色龙鳞,以及那枚刻着笑脸的生锈铜币。
“只是觉得……”
帕秋看着身边这群虽然吵闹却无比可靠的同伴,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这里的风,比阿鲁城要冷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