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番折腾,普拉秋斯等人先是去了一趟广州基地进行基础检查和汇报,随后便马不停蹄地返回了熟悉的欧斯坦学院。
当那熟悉的哥特式尖顶的建筑群映入眼帘时,普拉秋斯才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学院大门处,两排人影静立,气场迥异,却同样引人注目。
左边站着阿尔杰·冯·克劳斯,金发在阳光下闪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定制西装,嘴角挂着一丝惯有的贵族式疏离的微笑。
他没说话,只是对归来的西比尔和普拉秋斯等人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审视。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来你这次没给特级生这个头衔丢太多脸。”
站在右边的是维克多,一身黑色训练服,站姿笔直,他的目光直接落在普拉秋斯身上,没有任何寒暄,眼神里是属于银蛇会主席的认可。
这是一种基于实力和结果的、纯粹的认可。
对他而言,普拉秋斯能活着回来,并且似乎对击退君主起到了关键作用,这就足够了。
而站在阿尔杰身旁稍后半步的,是一位与他容貌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的青年。
他同样有着英俊面容,但眼神温和,笑容真诚,少了几分阿尔杰的锐利与张扬。
这是阿尔杰的兄长,洛伦佐·冯·克劳斯。
他对着略显狼狈的归来的学员们露出鼓励的微笑,甚至还对普拉秋斯眨眨眼,仿佛在说“辛苦了”。
普拉秋斯心里嘀咕,这兄弟俩一个像冰一个像火,组合在一起,只能说无人能敌。
更让他心头一跳的是,他看到安也回来了!
她就站在人群稍远的地方,双手插在兜里,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面前站着莉迪亚,两人交谈着什么。
在她们脚边,那两个金毛团子刚一落地就像脱缰的哈士奇,在广场上疯跑起来。
看着这熟悉又热闹的场面,普拉秋斯感觉自己之前在山下挂树枝、掉水潭的那点屈辱,似乎都被冲淡了不少。
只要别人永远不再提。
他还没来得及上前搭句话,就在这时,广阔明亮的天空中,云层被缓缓推开。
一艘线条流畅的银灰色飞艇如同优雅的巨鲸悄然现身。
它庞大的身躯正缓缓降低高度。
“是校长的座驾!”有人低呼。
整个广场瞬间沸腾了,随即又强行压抑下去。
但那种兴奋感几乎肉眼可见。
副校长克洛伊和一众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教授们,此刻都衣着正式,站在最前方,一个个“摩拳擦掌”。
飞艇缓缓下降,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一部分广场。
普拉秋斯一边跟着众人露出笑容准备鼓掌,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历史画面。
1937年,同样庞大华丽的“兴登堡”号飞艇在着陆时轰然爆炸……
“呸呸呸……想点吉利的!”他赶紧用力摇头,把这极其不祥的联想甩出脑海。
他提心吊胆看着飞艇,终于是平稳落地,舱门缓缓打开。
没等校长那身影完全出现,格里高利就爆发出了一种仿佛八百年没见到亲人的热情。
之前他一直留在学院,没参与那千人围剿,自然也不知道普拉秋斯挂树上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自己好朋友终于来了。
他一把死死抱住普拉秋斯,声音哽咽,虽然是装的:“我们终于活着回来见到校长了!”
普拉秋斯觉得离谱,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到现在都还没见到校长呢。
不等普拉秋斯反应,格里高利就以一种近乎绑架的姿态搂着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拽着他朝飞艇方向猛冲过去,嘴里还嚷嚷着:“快!让校长看看我们学院的大功臣!”
普拉秋斯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脚下拌蒜,差点直接表演一个平地摔。
距离舱门还有十多米的地方,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结果格里高利这货猛地一发力……
普拉秋斯整个人被带得向前扑去,脚下彻底失去平衡,眼看就要以一个五体投地的标准姿势,给刚刚踏出舱门的尤利乌斯校长行一个结结实实的“一拜天地”的大礼了。
“我靠……”普拉秋斯心里哀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幸好,就在他脸快要贴到地面的时候,一股力量及时拉住了他。
是莉迪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面无表情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帮他稳住了身形。
普拉秋斯惊魂未定地站直,脸上臊得通红,都不敢看校长的表情。
莉迪亚在他耳边悄悄说:“没来得及迎接你,这也算一种迎接的方式了吧……”
他偷偷环顾四周,却发现学员们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
校长还没下来呢,他们一个个眼神亮得吓人,里面仿佛有星星在闪烁,全都聚焦在飞艇上。
他们站在校长即将经过的道路两旁,不是那种安静有序的注目礼,等一头苍白长发的校长一出来,直接就是一蹦一跳,挥舞着手臂,脸上洋溢着狂喜的笑容!
更让普拉秋斯头皮发麻的是,他清楚地看到,不少高年级的学姐,甚至一些平时高冷的学长,此刻竟然热泪盈眶,一边跳一边抹眼泪!
普拉秋斯彻底懵了。
他其实知道校长德高望重,是学院的定海神针,但这欢迎仪式是不是有点过于热情了?
简直是信徒看到了降临的神只。
他碰了碰旁边还在假装擦眼泪的格里高利,压低声音,难以置信:“喂……他们至于吗?校长一来,难道是能当场给大家发奖金?还是宣布全校放假?”
格里高利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
“这你就不懂了吧?校长亲自回来,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意味着‘那个’可能要开始了!”
“那个?”普拉秋斯一头雾水,“哪个啊?”
“实话告诉你……”他越凑越近,“我也不知道……”
“滚。”
“你可站在校长要走的路上……”
“啊?”
普拉秋斯赶紧退到一侧,小心翼翼抬头看着校长的方向。
他看到校长的眼神盯着他,似乎很是赞赏……
而两侧学员们的反应更加疯狂和热情了,因为校长缓缓走下飞艇后,竟然开始和他们一个个握手!
就在这弥漫着激动与些许诡异气氛的欢迎场面中,那两个刚刚还在疯跑的金毛团子也被天空中降临的庞然大物和人群的骚动吸引了。
弟弟瓦西德似乎对这种大的东西感到恐惧,放缓了脚步,躲到了安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张望。
而哥哥塞里斯,则完全继承了他那“皇子”的胆量。
他非但没怕,反而对那众星捧月般的中心人物:刚从飞艇舷梯上稳步走下的校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小家伙挣脱了安本想拉住他的手,像一颗金色的炮弹,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就冲破了人群的缝隙。
在无数道惊讶、好笑、或许还有一丝担忧的目光中径直冲到了校长的面前。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有些错愕的动作。
他伸出小手,一把揪住了尤利乌斯校长那熨烫得一丝不苟、价格足以买下一辆跑车的定制西装裤管!
“喂!老头!”塞里斯仰起头,用他那还带着奶音的嗓子,毫不客气地喊道,“你就是这里最大的官吗?”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副校长瞳孔微微睁大,嘴角抽搐了一下,几位教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学生会主席们的目光也扫了过来。
更多的普通学员更是瞪大了眼睛,停止跳动,想看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会有什么下场。
普拉秋斯在心里直呼好家伙:“这熊孩子是真勇啊!上来就敢揪校长裤子叫‘老头’?不愧是皇家熊孩子!”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尤利乌斯校长非但没有丝毫动怒,反而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看着这只有自己腰高的小孩,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里,竟然泛起了一丝堪称慈祥的笑意?
他微微弯下腰,使得自己不至于让小家伙仰头仰得太辛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孩子。”尤利乌斯的声音温和,“这里我说了算。”
塞里斯似乎对校长的态度非常满意,他松开了揪着裤管的手,转而双手叉腰,虽然他几乎没什么腰……挺起了小胸脯,那副姿态,像一只刚刚打赢了架的鸡。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威严,但奶声奶气反而增添了几分滑稽,“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从现在开始,学院里所有的冰淇淋,还有……还有那种会飞的模型!都要给我玩!听到了吗?”
至于会飞的模型,他应该说的是装备部研制的那些飞行器……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特权要求!
不少学员忍不住低笑出声,但又赶紧忍住,他们想看看校长如何应对。
校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伸出手,非常轻柔地揉了揉塞里斯那一头灿烂的金发,动作熟练得仿佛经常这么做。
“这可真是不错的提议,小先生。”校长的语气里是明显的纵容,“我会考虑让厨房每天为你准备双份的特色冰淇淋,至于会飞的模型嘛……”
他在塞里斯瞬间亮起来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或许你可以先去参观一下学院的实验室,我相信斯蒂芬教授会很乐意为你展示一些相对安全的飞行原理的。”
这是变相的同意了!
塞里斯一听,小脸上顿时绽放出极度兴奋和得意的光芒。
那是一种要求被满足、并且意识到自己拥有某种特殊地位的毫不掩饰的不可一世。
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学院的幕后主宰。
他骄傲地环顾了一圈周围那些在他看来是“臣民”的学员们,尤其是得意地瞥了一眼躲在安身后、显得有些怯生生的弟弟瓦西德。
仿佛在说:“看吧,我才是最厉害的!”
然后他像是完成了某种重要外交会晤的国王,心满意足、昂首挺胸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蹬蹬蹬”地跑回了安身边,还不忘对瓦西德炫耀:“听到没?那个老头答应了!以后冰淇淋我们最大!”
普拉秋斯看着这一幕,他算是明白了。
校长这哪是温和,这分明是老狐狸式的溺爱啊!
把这小魔王惯成这样,以后学院怕不是要鸡飞狗跳,永无宁日了?
他忽然对学院未来的日子感到了一丝深深的忧虑。
与此同时。
章士钊离开皇宫不过两小时,一份来自军情局的加急密报便被送入了正在飞往北平的专机座舱。
奉帝看完,忍不住眉头微皱。
密报明确指出,粤东地区近期“月影”组织活动异常频繁,其渗透能力和破坏力远超此前预估。
经由该地区进行长途地下铁路运输,风险系数必然呈几何级数攀升。
几乎在收到密报的同时,奉帝接到了来自北平战略指挥部的加密通讯。
几位资深军事顾问联合提出了更具风险但更为迅捷的方案:空运。
权衡利弊,时间与保密性压倒了最初对陆路的考量。
已经没有时间给奉帝犹豫了,在专机上,他找人签署了新的命令:立即启动备用的“朱雀”计划,梅州基地10枚原子弹及关键部件由重型运输机编队空运至宁波,原地下运输方案废止……
命令末尾特别强调了一句:此行动由南方战区司令张启仁上将全权负责,务必确保绝对安全。
命令通过加密电波,瞬间传抵惠州联军指挥部,以及远在梅州的秘密基地。
惠州,联军指挥部。
张启仁刚刚送走一批前来商讨防务的英军代表,副官便快步上前,将一份标注着“绝密·即刻”的电文递到他手中。
他迅速浏览完毕,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准备飞机,去梅州!”他沉声下令,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通知那边基地负责人,最高戒备状态。”
3小时后,张启仁乘着一辆军用吉普车在装甲车掩护下驶入了戒备森严的梅州基地,副驾驶坐着一位美军军事顾问:安德斯。
基地指挥官柴德山已等候多时,神情紧张。
看到将军下车,他走去想握手。
张启仁没过多寒暄,直接带人进入了核心区域视察。
这次他仔细检查了即将被装载的特制容器,询问了每一个细节,从吊装设备到跑道承重,再到护航战机安排。
随后,他在基地礼堂召集了所有参与此次空运任务的军官和技术人员。
他站在台上,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声音沉稳有力:
“诸位,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已经在这里默默守护了无数个日夜……你们所守护的,是帝国的基石,是亿万同胞安危所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南京在看着我们!‘朱雀’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不是一次武器运输,这是帝国对诸位最大的信任和重托!”
他很自然,没有过多的煽动,但他话语中的分量和坚定的眼神,让在场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沉重得喘不过气。
“所有准备工作必须在24小时内完成到位!各部门协调,我亲自坐镇督导!”
他最后下令,声音斩钉截铁。
简单的慰问和动员结束后,张启仁立刻与南京方面,以及即将再次肩负重任的章士钊取得了联系,通报了这边的准备情况。
他知道,章士钊那边与吴国的交涉将是整个计划能否顺利实施的第一个,也是重要一环。
因为无论是地下专列还是运输机群,都需要穿越的那片姓蒋的天空……
与此同时,抵达北平的奉帝在听取了“朱雀”计划全面启动的汇报后,只是淡淡地对身边的侍从官说了一句:
“告诉章士钊,姿态可以放低,但底线,寸步不让,吴国必须领这个情,也必须行这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