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辰看着沐渔那副翘首以盼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挥了挥手，让侍卫把东西抬到院子中央。
“小渔儿，送你的礼物。”
他俯下身，一把扯掉了盖在上面的黑布。
阳光下，一具小巧玲珑的盔甲，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盔甲是拿上好的桐木削制而成，每一个部件都打磨得光滑圆润。
护心镜、肩甲、臂甲、腿甲，一应俱全。
最特别的是，整具盔甲被涂成了粉嘟嘟的颜色，上面还画着几朵歪歪扭扭的小黄花。
而在盔甲的每一个关节连接处，都挂着一个黄铜制成的小铃铛。
随着侍卫的动作，那盔甲发出一阵“叮铃铃、哐啷啷”的悦耳声响。
“哇！”
沐渔虽然看不见，但光听这声音，就兴奋得不行。
“这是什么呀？”
“这是我照着玄甲军的制式，给你做的。”萧北辰的声音里满是得意。
“我叫它‘镇院辟邪粉红锦鲤金钟罩’！”
旁边的言子澈闻言，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好家伙，这名字起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玩意儿土吗？
萧北辰完全没理会言子澈的白眼，他兴致勃勃地解释道：“你看，你穿着这个，走到哪儿都会响。”
“这样，我们就知道你来啦，你自己也不会撞到东西。”
“是不是很厉害！”
沐渔用力地点着小脑袋。
“厉害！太厉害了！”
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宝贝！
她迫不及待地张开小手：“我要穿！我现在就要穿！”
萧北辰和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帮她把这套复杂的木甲穿在身上。
别看是木头做的，分量可不轻。
沐渔感觉自己像个被塞进套子里的粽子，行动都有些笨拙。
她试着走了两步。
“叮铃……哐当！”
左脚的铃铛响了，右脚的木甲撞到了石凳。
她又试着挥了挥手。
“叮铃铃……”
手臂上的铃铛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整个院子里，都回荡着这种奇特的音乐。
沐渔玩心大起。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整个京城最威风的崽！
“驾！”
她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学着萧北辰在军营里的样子，开始在院子里“冲锋”。
“叮铃哐当！叮铃哐当！”
安国郡主府的后院。
只见一个粉色的小小身影，在院子里横冲直撞。
她跑起来的姿势，摇摇晃晃。
身上的铃铛，则敬业地响个不停。
“郡主小心！那边是桂花树！”
“哎呀！郡主别往厨房跑！”
“快拦住她！她要去爹爹的书房了！”
丫鬟和侍卫们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得人仰马翻，整个郡主府鸡飞狗跳。
言子澈坐在廊下，端着茶杯，淡定地看着这出闹剧。
这小祖宗现在走到哪儿，方圆十丈之内，都别想有片刻安宁。
沐渔玩得正嗨。
她发现这套盔甲简直太好用了。
以前看不见，走路总是小心翼翼。
现在，她可以闭着眼睛往前冲！
反正铃铛会提前告诉她前面有没有东西。
“冲啊！”
她大喊一声，朝着后院的锦鲤池发起了总攻。
那里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每天都会去跟“小红”和“小金”说悄悄话。
“郡主！危险！”
所有人看到她的方向，都吓得魂飞魄散。
那池子虽然不深，可这要是掉下去，还穿着一身沉重的木甲，那还了得？
萧北辰一个箭步就要冲过去。
言子澈却抬手拦住了他。
“别急，看。”
只见沐渔在距离池边还有三步远的时候，突然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住了。
她身上的铃铛，也从急促的“叮铃铃”，变成了几声轻微的晃动。
她歪着小脑袋，侧耳倾听了一下。
然后，她转过身，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我听到啦！”
她脆生生地宣布：“铃铛告诉我，前面有水！”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感到无比惊奇。
这也能听到？
萧北辰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看吧，我说我这个发明很厉害！
只有言子澈，看着沐渔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
不。
不对。
不是铃铛。
池水是静止的，铃铛怎么可能“听”到水？
除非……
除非她“听”到的，根本就不是物理上的声音。
言子澈放下茶杯，走到沐渔身边。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
“小渔儿。”
“嗯？”沐渔正为自己精准的判断力而感到骄傲。
“你刚刚说，你听到了水声。”言子澈的声音很轻。
“是啊！”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水声，听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沐渔愣了一下。
水声是什么样子的？
她仔细地想了想。
“嗯……就是……咕噜咕噜的？”她不太确定地回答。
“不是。”言子澈摇了摇头，“你再仔细感觉一下。”
“你闭上眼睛……哦你本来就闭着。”言子澈说到一半，及时改口，“你用心去听，不是用耳朵。”
用心去听？
沐渔似懂非懂。
她学着言子澈的样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院子里的风声，丫鬟们的呼吸声，远处厨房的切菜声……所有的声音都慢慢退去。
她的世界，只剩下那一片黑暗。
然后，在黑暗中，她真的“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再是“咕噜咕噜”的物理水声。
而是一种……流动的韵律。
那韵律很微弱。
“我听到了……”沐渔喃喃自语，“它在……睡觉。”
言子澈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知道，他猜对了。
沐渔失明之后，五感被剥夺，反而让她与生俱来的锦鲤本源之力，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她能感知到“水”的“气”，或者说，“水”的“生命”。
就像她能看到人的“气运”一样。
这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言子澈的心跳开始加速。
如果她能感知到一小池塘的水……
那她能不能感知到，更大，更远，更重要的水？
比如……维系着整个大楚国国运的，龙脉水系？
“小渔儿，”言子澈的声音里带着激动，“你听到的那个睡觉的水，是从哪里来的，又流到哪里去了？”
沐渔皱着小眉头，努力地“看”着。
那条沉睡的小溪，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流过来的。
流过了郡主府的池塘，又继续往一个方向流去。
那个方向是……皇宫？
她伸出小手，指向皇宫的方向。
“它……流到皇帝爷爷的家里去了。”
言子澈猛地站起身。
他看着皇宫的方向。
他想起了前几日，在和楚崇瑾批阅奏折时，看到的一份关于宫内用度开支的记录。
其中提到，钦天监上奏，说近来宫中地气不稳，怀疑是地下水路出了问题，申请拨款十万两，用于“堪舆作法，安抚地龙”。
当时楚崇瑾就觉得这事有蹊跷。
所谓“安抚地龙”，多半是那些神棍骗钱的把戏。
但地下水路关乎宫城安危，又不能掉以轻心。
现在，他或许找到了一个不用花费十万两，就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言子澈走到萧北辰身边，拍了拍他那身坚实的铠甲。
“北辰兄，你这个‘金钟罩’，或许还有更大的用处。”
萧北辰一脸茫然。
“什么用处？”
言子澈指了指皇宫的方向，又指了指沐渔。
“一个移动的、会响的、能探测龙脉的……活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