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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会散场后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音符的震颤与暗流的涌动。丁陌将南造云子送回她的寓所,在门口,她借着几分酒意,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衣领,眼波流转间带着暗示与不容拒绝。

“贤二,上去坐坐吧?我新得了一瓶不错的威士忌。”

灯光下,她妆容精致的脸庞妩媚动人,但丁陌清晰地看到那妩媚之下,是对权力掌控的自信,以及刚刚被挑动起来的、对松本优子的强烈不满。他知道,这不是单纯的男女邀约,这是一次巩固联盟、加深“信任”的机会,也是他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受宠若惊与一丝恰到好处的迷恋,微微躬身:“云子小姐厚爱,是我的荣幸。”

寓所内布置得极尽奢华,西洋沙发,波斯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南造云子褪去貂皮披肩,亲自倒了两杯琥珀色的酒液,将其中一杯递给丁陌。她倚靠在沙发上,姿态慵懒,却带着审视。

“今天晚上的话,你可别到处乱说。”她抿了一口酒,看似随意地提醒。

“云子小姐放心,我明白轻重。”丁陌接过酒杯,没有立刻喝,只是握在手中,感受着杯壁冰凉的触感。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顺着之前的话题继续,“我只是……还是有些担心。松本主任如此执着,甚至不惜动用课长的直辖力量,恐怕不会轻易罢休。我人微言轻,受些委屈没什么,就怕她最终的目标,真的会影响到课长……以及云子小姐您。”

他将“云子小姐”和“课长”并列,巧妙地将她的个人利益与武藤的权威捆绑在一起。

南造云子晃动着酒杯,眼神冷了几分:“她还没那个本事。武藤课长不是糊涂人。”她顿了顿,看向丁陌,语气带着一丝探究,“不过,贤二,你似乎对松本的调查……格外敏感?”

丁陌心中警铃微作,但面上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抹苦涩的自嘲:“云子小姐明鉴。并非我敏感,而是身处其位,不得不忧。我好不容易得到课长和您的信任,在领事馆站稳脚跟,只想尽心办事。如今被松本主任如此‘重点关注’,仿佛随时可能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甚至可能牵连他人。这怎能不让我如履薄冰,心生惶恐?”

他将自己的“担忧”归结于对失去现有地位和牵连靠山的恐惧,这是一个合情合理、且符合“竹下贤二”人设的解释。

南造云子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神色缓和了些许,甚至带上了一丝安抚的意味:“你不用担心。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她动你。武藤课长那里,我自然会去说。”她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不过,你也要小心些,最近做事更要谨慎,别让她抓到任何把柄。”

“是,我明白,多谢云子小姐提醒。”丁陌感激地点头,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犹豫,“只是……松本主任调查的方向,似乎越来越偏离正轨。我听说,她甚至开始追溯一些职员多年前、与当前事务毫无关联的旧事,比如籍贯、家族旁支之类……这样下去,不仅耗费资源,更容易弄得人心离散,让真正的外部潜伏者看了笑话。领事馆若内部先乱了,课长脸上也无光啊。”

他再次将话题引向松本调查的“不合理性”和对武藤权威的“负面影响”。

南造云子果然被触动了,她冷哼一声:“那个女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显示她的本事!查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有什么用?纯粹是浪费时间和制造紧张!”她越说越气,“看来,我得尽快跟武藤课长好好谈谈了,不能再让她这么胡闹下去!”

丁陌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不再多言,只是举起酒杯,真诚地说道:“为了课长的威望,也为了云子小姐的安宁。”

南造云子与他碰杯,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接下来的时间,丁陌扮演了一个完美的、带着仰慕与依赖的陪伴者。他倾听南造云子对时局、对奢侈品的见解,适时地送上恰到好处的赞美,偶尔流露出对未来的些许憧憬,一切都符合一个渴望依靠权势向上爬的年轻特工形象。

直到夜深,他才起身告辞。南造云子将他送到门口,指尖在他手心若有若无地挠了一下,暗示意味十足。

“贤二,记住,有我护着你。”

“云子小姐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丁陌深深鞠躬,姿态谦卑而忠诚。

离开南造云子的寓所,走入清冷的夜风中,丁陌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深沉的冷静。他知道,南造云子这把“钥匙”,已经被他充分润滑,即将去开启武藤那把锁。枕头风很快就会吹起。

然而,他并没有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此。第二天,他利用工作间隙,再次“偶遇”了资料室的中村。在堆放旧档案的狭窄过道里,他塞给中村一小卷用油纸包好的日元。

“留意一下,最近有没有从新京(长春)关东军司令部那边转来的,关于人员背景核查的档案函件。”丁陌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气音,“特别是……涉及京都籍贯人员的。”

中村捏着那卷钱,手微微颤抖,脸色发白:“竹下君……这太危险了……”

“只是留意一下,提前知道消息,我们也好有所准备。”丁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想想你的家人,中村君。稳定,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中村低下头,最终还是将钱塞进了口袋,无声地点了点头。

丁陌知道,这是在走钢丝,但他必须掌握松本优子调查的最新进展,尤其是来自关东军那边的致命威胁。他不能完全依赖南造云子那边的反馈。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如同最普通的文员一样,埋首于文件之中。领事馆内的气氛似乎比前一天更加凝重,一些职员看到他时,眼神躲闪,带着同情或更复杂的情绪。显然,关于他被松本“重点关注”的消息,以及由此引发的对调查本身的不满,已经开始悄然蔓延。

下午,武藤课长突然召集了一次小范围的情报课内部会议。丁陌作为文员,负责记录。他注意到,松本优子也出席了,坐在离武藤稍远的位置,脸色一如既往的冷峻,但细看之下,眉眼间似乎凝聚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和不甘。

会议的内容是关于近期军统活动的情报汇总,武藤听得心不在焉,手指频繁敲击桌面。在松本优子准备起身汇报她调查的最新“进展”时,武藤却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她。

“松本主任,你那边的情况,会后单独向我汇报。现在先集中精力讨论眼前的威胁!”武藤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

松本优子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僵硬地坐下,挺直的脊背透着一股强忍的屈辱。丁陌低着头,笔下记录着无关紧要的内容,心中却是一片冷然。看来,南造云子的“枕头风”已经起了作用。武藤开始对松本那“偏离方向”且“引发内部不安”的调查感到厌烦了。

会议在一种略显尴尬的气氛中结束。武藤率先离开,松本优子坐在原位,久久没有动弹,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在低眉顺眼的丁陌身上停留了数秒,那眼神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

丁陌坦然承受着这目光,甚至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略带困惑和无辜的、符合他当下处境的表情。

松本优子冷哼一声,猛地站起身,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离开了会议室。

丁陌知道,暂时的压制成功了。武藤出于稳定和自身权威的考虑,开始限制松本优子的调查空间和优先级。但这远未结束。以松本优子的性格,她绝不会轻易放弃,尤其是在她认为已经接近真相的时候。她就像一条被暂时按住的毒蛇,一旦找到机会,反击会更加猛烈。

关东军那边的档案,依旧是悬顶之剑。

他必须利用这争取来的宝贵时间,一方面巩固武藤和南造云子这边的防线,另一方面,也要开始构思那个最危险的备用方案——寻找一个合适的替罪羊,准备好将猎犬的视线,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

关系的网已经撒开,权力的杠杆已经开始撬动。丁陌收拾好会议记录,平静地走出会议室。表面的风波暂时平息,但水下的暗流,却因为他的操控,变得更加汹涌湍急。他这只孤狼,在利用猛虎驱赶猎犬的同时,也必须警惕不被任何一方的利爪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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