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之中,珩的“修行”渐渐变得艰难起来。
最初探索人王体奥秘的新奇与兴奋感过去后,剩下的便是水磨工夫般的枯燥与重复。引导王气流转,尝试构筑更复杂的符文,感悟那玄之又玄的“王道”意境……这些都需要极致的专注与心无旁骛的沉静。
然而,珩的心,却如同被放在文火上慢煎,越来越难以平静。
“妈的,这比当年背英语单词还折磨人……”意识深处,一个与这玄幻画风截然不同的念头冒了出来。那是源自他蓝星灵魂的本能吐槽。当年为了考学,对着那些扭曲的字母和该死的语法规则死记硬背,明明知道很重要,可就是静不下心,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现在的情况何其相似!他知道掌握人王体至关重要,是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可一想到外界妖族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下更严厉的掌控手段,他就感觉一股无名火在心头窜动,焦躁难安。
“统御?守护?我现在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统御个毛线啊!”他尝试引导王气勾勒一个代表“守护”的基础符文,结果王气散乱,符文还没成型就溃散成点点光粒,气得他意识体都想跺脚。
“静心,静心……深呼吸……个屁啊,我现在是意识体,连肺都没有!”他努力模仿着前世看的修仙小说里的调息法,却发现毫无卵用,反而更加烦躁。
“也不知道外面过去多久了,那些老妖怪是不是已经在磨刀霍霍了?会不会直接给我灵魂里种个什么禁制,变成提线木偶?老师啊老师,您老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他的意识时不时就会飘向那缕维持着的王气通道,观察着天机老人残魂的变化。光晕确实凝实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随时会熄灭,但离那种充满活力的“苏醒”状态,似乎还差着关键的一步。这种看得见希望,却又迟迟无法触及的感觉,更是加剧了他的焦虑。
“不行,再这样下去,别说提升,不走火入魔就算好的了。”珩强迫自己停止无意义的尝试,将意识集中在那团紫金色的人王本源上。既然无法精细操控,那就回归本源,感受其最基础的律动,试图以此平复心绪。
紫金色的光源如同心脏般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散发出温暖而威严的气息。珩的意识如同蜷缩的婴孩,依偎在这光源周围,感受着那原始的、宏大的韵律。
“王……非索取,乃承担……非暴戾,乃秩序……”
一丝微弱的明悟在心间流淌,焦躁的情绪似乎被这本源的气息洗涤,稍稍平复了一丝。但也仅仅是一丝。外界的压力如同阴云,始终笼罩在心头。
……
就在珩于识海中与自己的心魔作斗争的同时,不死火山之外,一场针对他的、规模浩大的“仪式”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以金龙祖为首,玄龟老祖、孔雀明王、九幽獓祖等共计十二支强族的祖境或顶尖大能,已然齐聚。祂们分散立于虚空之中,隐隐形成一个将整个不死火山核心区域包围在内的巨大阵势。
“开始吧。”金龙祖龙瞳扫过众妖,声音低沉而威严。
首先动手的是裂空虫祖与另外两位擅长空间法则的妖族大能。三者联手,口吐玄奥符文,双爪划破虚空。顿时,一层层无形的空间褶皱以不死火山为中心,向着外围急速扩散、叠加!如同给这片地域套上了一个又一个坚固无比的“空间套娃”。这是最外层的“虚空迷锁大阵”,旨在彻底隔绝内外空间联系,防止任何形式的空间窥探与穿梭。
紧接着,孔雀明王清鸣一声,尾羽绽放出无量量五色神光。神光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画笔,在那些叠加的空间壁垒之上,勾勒出无数细密繁复、蕴含着五行生克、因果隔绝道韵的符文。五色神光流转,将这些符文串联、固化,形成了一道“五行绝天障”。此障不阻实物,专断天机、因果、推演,确保内部发生的一切,不会被外界任何存在以任何方式感知到。
随后,玄龟老祖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它那巨大的背甲之上,浮现出山川河岳、日月星辰的虚影。这些虚影脱离龟甲,融入到大阵光幕之中,使得原本无形无质的光幕,瞬间变得厚重无比,仿佛承载了整个天地的重量!这是“承天神纹”,赋予大阵难以想象的稳固性,足以承受祖境级别的连续轰击而岿然不动。
九幽獓祖则喷吐出浓郁如墨的“噬魂煞”,这至阴至邪的煞气并未破坏大阵,反而如同活物般,渗透进大阵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针对内部区域,形成了一层无形的“煞魂感应网”。任何灵魂层面的异常波动,哪怕再细微,都难以逃脱这层煞网的监控。
青龙祖境引动乙木青龙之气,化作无数生机勃勃的青色龙纹,融入大阵,赋予其自我修复与能量循环之能;白虎族大能激发庚金煞气,凝聚出亿万锋锐无匹的金属性符箓,作为大阵最凌厉的反击手段;其他各族也纷纷施展看家本领,或稳固,或隐匿,或攻伐,或惑心……
层层叠叠,环环相扣!
当所有外部隔绝与防护大阵布置完毕时,整个不死火山核心区域,从外界看去,已然变成了一片绝对的“虚无”,仿佛从万象界被彻底抹去,连最基本的空间坐标都消失了。纵是人族三祖再次亲临,也休想找到入口,更别提窥探内部。
做完这一切,参与布阵的众妖,包括金龙祖在内,气息都略有消耗,但眼神却更加凝重。因为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一步——内部锁魂!
金龙祖爪中浮现出一枚由它自身精血、龙魂碎片以及部分龙族气运凝聚而成的暗金色龙鳞,这便是“万灵锁魂契”的核心阵眼——祖龙逆鳞(仿)!
“诸位,助我!”金龙祖低喝一声,将逆鳞抛向珩沉睡的祖殿上空。
玄龟、孔雀、九幽等十一支强族的代表,也同时祭出了各自承载着本族气息与部分因果的信物——或是一块古老龟甲,或是一根本源翎羽,或是一缕凝练煞魂……
十二件信物悬浮于空,按照玄奥的轨迹缓缓旋转,彼此气机交织,引动冥冥中万妖盟的庞大气运。一道道色彩各异、却同样蕴含着强大束缚与契约力量的光线,从这些信物中射出,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缓缓向下笼罩,目标直指祖殿内依旧昏迷的珩!
这张“网”,并非要摧毁他的灵魂,而是要将其与十二支妖族的因果紧密捆绑,打下“忠诚于妖族利益、不得背叛”的深层灵魂烙印!一旦烙印成型,珩的未来便将与这些妖族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任何违背契约的念头或行为,都将引动所有签约方的气运反噬!
契约之光缓缓渗透祖殿的防御,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向着玉榻上的珩蔓延而去。那光芒中蕴含的集体意志与因果之力,让尚未完全苏醒的珩,即使在深度沉眠中,灵魂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悸动与排斥感!
……
识海内。
正在努力平复心绪的珩,猛地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外界”传来!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他,有无数道无形的锁链正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深渊!
“来了!他们果然动手了!”珩的意识瞬间紧绷,所有的焦虑和烦躁在这一刻化为了冰冷的绝望。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浩瀚与诡异,绝非他如今的状态所能抗衡!
“完了……还是没能等到老师苏醒……”一种无力回天的颓丧感涌上心头。他甚至能“看到”那丝丝缕缕、蕴含着多种妖族气息的契约之光,已经如同触手般,开始触及他识海的边缘,即将渗透进来,在他的灵魂本源上打下耻辱的烙印。
反抗?拿什么反抗?螳臂当车而已。
他几乎要放弃挣扎,准备认命地承受这一切。
然而,就在那契约之光即将真正侵入他识海核心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熟悉、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沉稳与力量的声音,如同穿越了万古时空,清晰地在他灵魂最深处响起,驱散了那令人绝望的阴霾:
“勿慌……”
声音微微一顿,似乎带着一丝刚苏醒的沙哑,却更显深邃。
“……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