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巴蜀巫禋
第三部：戏台安魂
第13章：《洞窟遗讯》
(起)
洞穴深处传来的苗语呼救声，虽微弱如丝，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乱石滩上短暂的寂静。与怀中《灵枢营造法式》的异动、同心玉符传来的寨子危机警讯交织在一起，在方圆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边是危在旦夕、正在遭受攻击的千户苗寨，巴代雄、众多无辜寨民生死未卜；另一边是近在咫尺、透着诡异且传出同胞呼救声的神秘洞穴，其中可能隐藏着黑巫觋的关键秘密。
回援，还是探查？
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回援刻不容缓，但若放弃眼前线索，可能错失了解黑巫觋阴谋、找到破解之法的良机，即便赶回寨子，也可能只是陷入另一场看不到尽头的苦战。探查，则可能延误战机，寨子若因此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先生……是寨子出事了吗？”苏半夏也感觉到了同心玉符的异样和方圆的脸色变化，紧张地问道，小脸上写满了担忧。阿雅和岩刚也挣扎着站起身，虽然听不懂汉语，但从气氛中也察觉到了不妙。
方圆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扫过幽深的洞口、状态不佳的同伴，以及手中微微发热的帛书和传递着不安的玉符。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决定。
“阿木，岩刚，”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伤势不轻，立刻带着半夏，以最快速度沿原路返回寨子支援！告知巴代雄，我们发现了黑巫的重要据点，正在探查，若情况允许，我们会设法从后方扰乱他们！”
他将兽皮地图塞给阿木，并取出几粒固本培元的丹药递给他们：“路上小心！务必保护好半夏！”
“先生！那你呢？！”苏半夏急声道，她不想留下方圆一个人。
“洞穴里可能有被困的族人，我必须进去看看，或许能找到对付黑巫的关键。”方圆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沉静而坚定，“放心，我自有分寸。你们快走，寨子更需要你们！”
阿木和岩刚对视一眼，知道这是目前最合理的安排。他们重重捶胸：“方先生保重！我们一定把消息带到！”说完，不再犹豫，强忍伤痛，护着一步三回头、眼眶泛红的苏半夏，迅速消失在来时的密林中。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方圆深吸一口气，压下对寨子安危的焦灼和对苏半夏的担忧，将全部心神集中到眼前的洞穴上。他必须速战速决！
(承)
洞穴入口处弥漫着浓郁的腥臭和邪气，光线昏暗。方圆运转真武心法，双眸在黑暗中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金芒，视物如同白昼。他并未立刻深入，而是先以《灵枢营造法式》中记载的“辨气探幽”之法，仔细感知洞口的气流和能量流向。
气流微弱，向内吸入，显示洞穴并非完全封闭。能量流向则更加复杂，除了那弥漫的邪气，深处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活人的生气，以及……一种更加古老、更加隐晦的波动，正是这波动引动了他怀中的帛书。
不再迟疑，方圆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洞穴。洞壁湿滑，布满了黏糊糊的、带着邪异能量的蛛网，被他以真炁轻轻震开。通道初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行不过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
溶洞内部空间广阔，怪石嶙峋，钟乳石倒悬。然而，这原本应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美景，此刻却沦为了一片邪异的巢穴。洞壁和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幽光的黑色蛛网，无数被吸干血液、只剩下空壳的动物乃至……人类的骸骨，被蛛丝缠绕悬挂着，如同可怖的装饰。空气中那股混合着尸臭、邪气和某种特殊腥臊的味道，几乎令人窒息。
在溶洞的中央，有一个用白骨和黑色石头垒砌的、约一人高的简陋祭坛。祭坛上方，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搏动着的暗红色肉瘤，如同一个丑陋的心脏！肉瘤表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和与狼蛛背上同源的邪异符文，一股股精纯的邪气正从中散发出来，弥漫整个洞穴，并通过某种无形的方式，向外扩散，显然正是污染此地、控制狼蛛的源头之一！
而在祭坛下方，靠近洞壁的位置，几个由粗大蛛丝缠绕成的、如同蚕蛹般的物体悬挂在那里。其中一个“蚕蛹”还在微微蠕动，里面正传出断断续续、极其虚弱的苗语呼救声！
“救命……阿爸……巴代……救……”
还有活口！
方圆眼神一凛，正欲上前解救，异变突生！
“嘶——！”
一声尖锐的嘶鸣从溶洞顶部的阴影中传来！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如同闪电般扑下，直袭方圆头顶！赫然是一只体型比外面那些狼蛛还要庞大近一倍、通体暗金、背上符文如同燃烧的火焰般耀眼的蛛王！
这蛛王一直潜伏在暗处，守护着祭坛和“猎物”！
(转)
面对这蓄势已久的致命突袭，方圆虽惊不乱。他早有防备，身形不退反进，向侧前方猛地踏出一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蛛王那足以洞穿金石的口器扑咬。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蕴含着破邪真意的剑气，逆势而上，直刺蛛王相对脆弱的腹部！
“叮！”
火星四溅！这蛛王的甲壳竟比外面的狼蛛坚硬数倍，方圆的剑气只在它腹部留下了一道浅痕！蛛王吃痛，发出愤怒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灵活地在空中一扭，长长的、带着倒钩的步足如同钢鞭般横扫而来，带起凄厉的破空之声！
方圆脚踏玄奥步法，身形如柳絮飘飞，在间不容发之际再次避开。他心知这蛛王实力远超之前，硬拼消耗并非上策，必须速战速决，目标直指那个邪异的祭坛肉瘤和被困的活人！
他不再保留，识海中剑魂嗡鸣，更加强大的真武雷法之力开始汇聚！周身电弧闪烁，将昏暗的溶洞映照得一片通明！
“雷引！”
他低喝一声，并未直接攻击蛛王，而是屈指一弹，一道细小的电光如同拥有灵性般，射向溶洞顶部一根悬挂着的、蕴含丰富水汽的钟乳石！
“咔嚓！”
钟乳石被雷电击中，瞬间炸裂！无数碎石和冰冷的水滴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劈头盖脸地砸向那只暗金蛛王！
水能导电！冰冷的刺激和突如其来的攻击让蛛王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周身闪烁的邪异符文也微微一黯！
就是现在！
方圆眼中精光爆射，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人形雷霆，不退反进，直接冲向那只暗金蛛王！他双手虚抱，一团刺目欲盲、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雷球在他掌心急速凝聚、压缩！
“破邪！”
他双臂猛地向前一推，那团高度压缩的雷霆光球，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悍然轰向了暗金蛛王背上那最为耀眼的火焰状符文核心！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倾尽全力的绝杀！
“吼——！！！”
暗金蛛王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嘶吼，试图用步足和口器去阻挡，但一切都太晚了！
雷球精准无比地命中了符文核心！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溶洞中爆发！刺目的雷光瞬间吞噬了暗金蛛王的身影！强大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将周围的蛛网骸骨尽数震为齑粉！整个溶洞都在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雷光散去，只见那不可一世的暗金蛛王，背甲已然完全碎裂焦黑，庞大的身躯抽搐着倒在地上，背上的邪异符文彻底湮灭，绿色的血液和焦糊的皮肉散发出难闻的恶臭，已然气息全无。
(合)
一击功成，方圆脸色也苍白了几分，气息微喘。连续高强度的战斗和施展雷法，对他的消耗极大。他不敢怠慢，立刻将目光投向那个悬浮的肉瘤祭坛。
随着蛛王的死亡，那肉瘤的搏动似乎变得紊乱起来，散发出的邪气也减弱了不少。方圆并指如剑，一道凌厉的剑气划过，轻易便将那几个缠绕的“蚕蛹”斩落在地。
他快步上前，小心地撕开那个还在微微蠕动的蚕蛹。里面赫然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苗人少女，她衣衫褴褛，身上布满被蛛丝勒出的血痕和邪气侵蚀的黑斑，眼神涣散，但看到方圆时，还是努力地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救寨子……黑巫……好多……祭坛……不止一个……”
话音未落，她便因力竭和邪气侵体，昏死了过去。
方圆心中一沉，立刻渡入一丝精纯的真炁护住她的心脉，同时喂她服下一粒丹药。少女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黑巫觋的据点不止一处，攻击寨子也并非孤例。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搏动紊乱的肉瘤祭坛。必须毁掉它！
他凝聚残余真炁，正准备动手，怀中那卷《灵枢营造法式》却再次剧烈发热，并且自行颤动起来，仿佛要脱手飞出！同时，他敏锐地感觉到，在那祭坛肉瘤的下方，白骨与黑石垒砌的基座深处，似乎埋藏着什么东西，正与帛书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却并非邪异，反而带着一种堂皇正大、却又与当前邪气格格不入的奇异波动！
方圆心中一动，暂时按捺下摧毁肉瘤的冲动。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手按在祭坛基座上，运转帛书中记载的“触物感源”之法，将神念缓缓探入其中。
神念穿过层层邪气的阻隔，深入基座内部。终于，在基座最核心的位置，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现温润青白色、边缘不规则的石片。石片上，用极其古老、甚至可能早于鸟虫篆的线条，刻画着一个简洁却蕴含无穷奥妙的图案：一座巍峨的山峰，山峰之上，悬浮着一座结构精巧、层次分明的……楼阁雏形？
这图案，与《灵枢营造法式》开篇所阐述的“以山为基，以灵为枢，构筑通天之塔”的核心理念，隐隐呼应！这青白石片散发出的古老、堂皇之气，正是引动帛书共鸣的源头！
它似乎是被黑巫觋偶然得到，用于镇压和扭曲此地灵脉，作为他们邪术祭坛的基石，以其古老强大的灵性，来增幅邪阵的威力！
就在方圆的神念接触到这青白石片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悬浮的肉瘤似乎感受到了基座力量的变化，搏动骤然停止，随即猛地向内收缩，然后轰然炸开！
并非能量爆炸，而是爆发出浓郁如墨的邪气，瞬间充斥整个溶洞，同时一道尖锐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毒刺，狠狠扎向方圆的识海！
“桀——！！！”
与此同时，溶洞入口处，传来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低沉的嗬嗬声！无数双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眼睛，在入口的黑暗中亮起，如同择人而噬的潮水，正向洞内涌来！
是尸傀！大量的尸傀！被这里的邪气爆发和战斗动静吸引了过来！
前有失控爆发的邪气源头和精神冲击，后有汹涌而至的尸傀大军！
方圆一手护住昏迷的苗女，一手紧握那卷发热震颤的帛书，目光扫过祭坛基座（那里面的青白石片必须拿到！），又看向那汹涌而来的尸潮，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重围之中！
（本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