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脸上的倦意被释然的笑意冲淡，眼角还残留着些许熬夜的红丝，却难掩心头的轻快。
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颈，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温和：“梁医生，走，咱们上楼。”
晚风从敞开的客厅窗户溜进来，卷起窗帘一角，带着夜露的微凉。
苏瑶转头望向楼梯口，脚步轻快了几分：“那老和尚既然跑了，也就算了。
反正我妈的梦魇已经彻底解除，往后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她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庆幸，想起母亲前几日被梦魇缠得日渐憔悴的模样，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
梁红点了点头，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施展道术时的微弱灵力波动。
他目光平和，望着苏瑶释然的侧脸，轻声应道：“嗯，梦魇根源已除，伯母往后不会再受其扰。”
他身形挺拔，青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小臂结实的线条，眉宇间带着医者特有的沉稳，方才与老和尚交手时的锐利早已收敛。
两人拾级而上，楼梯间的壁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将身影拉得长长的。
木质楼梯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九楼卧室门口，苏瑶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人。
屋内光线昏暗，只留了一盏床头小夜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床铺。
苏瑶的母亲侧卧在床上，呼吸均匀而绵长，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显然是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她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不少，眉宇间的郁结之气消散无踪，不再是前几日那般眉头紧蹙、冷汗涔涔的模样。
苏瑶放缓脚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为母亲掖了掖被角，指尖触到母亲温热的皮肤，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她转头看向梁红，眼中满是感激，压低声音道：“梁医生，真是太谢谢您了。
您看我妈现在睡得这么香，这几天可真是辛苦您了。”
梁红站在门口，目光掠过老人安详的睡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微微颔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应该的。
伯母吉人自有天相，梦魇已除，后续只需好生休养，便能恢复元气。”
他想起这几日与梦魇僧的暗中较量，那老和尚的蛊术与佛牌邪术结合，确实阴毒，若非及时找到梦魇根源，破掉佛牌的邪气，后果不堪设想。
苏瑶点了点头，轻轻带上房门，与梁红一同走到九楼的阳台。
推开阳台门，一股清新的晨风扑面而来，带着远处田野的草木气息，驱散了一夜的疲惫。
两人并肩站在阳台栏杆边，望向东方的天际。
原本漆黑的夜空渐渐褪去浓墨般的底色，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天边的云层被染上一层朦胧的微光，随着时间推移，那微光越来越亮，渐渐扩散开来，将半边天空映照得暖意融融。
“天快亮了。”
苏瑶望着远方的晨光，轻声感叹道。
一夜未眠，此刻却毫无困意，只觉得心头一片澄澈。
梁红抬头望着那渐渐明亮的天色，眼底满是喜悦。
他此次应苏瑶之邀前来，便是为了解除其母的梦魇之扰，如今任务圆满完成，心中大石落地。
“是啊，天亮了，”
他语气轻快，“等天亮之后，便可以打道回柘城了。”
想起柘城的熟悉街巷，还有家中书房里那些尚未看完的道法典籍，心中满是归意。
晨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带来清新的凉意，远处的村庄渐渐有了鸡鸣声，零星的灯火在晨光中渐渐熄灭，新的一天悄然降临。
与此同时，城西方向的公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疾驰而行，车灯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引擎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车内，老和尚瘫坐在后座，肥大的僧袍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身上。他双手死死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光秃秃的头顶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咳……咳咳……”老和尚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痛楚。
他知道，这是梦魇僧佛牌被破后的反噬。
那佛牌是他耗费三十年修为，以自身精血结合梦魇僧的残魂炼制而成，与被下咒者的魂魄相连，如今佛牌被毁，他不仅修为大跌，更是伤及根本，险些丢了半条性命。
轿车一路向西，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在郑州大西郊的一座独栋公寓前停下。
这座公寓隐匿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之后，外观低调，墙面是深灰色的石材，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
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老和尚挣扎着从座位上爬下来，脚步虚浮，险些摔倒在地。
他扶着车门，缓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朝着公寓大厅走去。
每走一步，胸口的疼痛就加剧一分，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脸色更加难看。
大厅的门是厚重的实木材质，老和尚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推开了那扇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奢华的大厅，地面铺着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墙壁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油画，角落里摆放着造型别致的绿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香气与名贵香水的味道。
大厅中央的真皮沙发上，一个男人正斜倚着抽烟。
他手中夹着一支黄鹤楼香烟，烟雾缭绕中，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几分慵懒，又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正是金长发。金老板…
听到开门声，金长发缓缓抬眼，目光落在狼狈不堪的老和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开口：“回来了。”
老和尚踉跄着走到沙发前，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旁边的矮凳上。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得吓人，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金……金老板，我回来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紊乱不堪，经脉如同被堵住一般，显然是伤得不轻。
金长发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烟圈在空气中慢慢散开。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老和尚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双手，语气平静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按照他的计划，老和尚的梦魇咒再过几天就能彻底吞噬那老太婆的魂魄，到时候他就能借助那老太婆体内的特殊命格，达成自己的目的。
提到这件事，老和尚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与懊恼，他低下头，不敢直视金长发的目光，声音带着几分艰涩：“老板，事……事情搞疵了。”
金长发眉头一挑，眼中的慵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意：“搞疵了？” 他手中的香烟微微一顿，“我让你办的事，你也能搞疵？”
老和尚浑身一颤，连忙解释道：“老板，不是我不尽力！实在是出了意外。”
不知道那老太婆的女儿从哪里请来个姓梁的医生，本事十分了得，竟然看穿了我的梦魇咒，还……还破了我的佛牌！
他想起梁红出手时的那份从容与厉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忌惮，“要不然，再有几天，咱的计划就大功告成了。”
“姓梁的医生？”
金长发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屑，“他有这么大本事，能破得了你的梦魇佛牌？”
他深知老和尚的手段，那梦魇佛牌结合了蛊术与邪术，阴毒无比，寻常的道士和尚根本无法破解，一个小小的医生，怎么可能有这般能耐？
“确实是这样，老板！”
老和尚急忙点头，肥大的秃脑袋晃了晃，语气急切地辩解，那个医生真的有一定手段。
若不是我跑得快，恐怕……恐怕已经栽在他手里了。
想起当时梁红周身散发出的凛然正气，还有那道破邪的金光，老和尚至今心有余悸。
金长发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
他猛地将手中的香烟摁灭在旁边的水晶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敢坏我金长发的事，他长了几个脑袋？”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怒火，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在这郑州地界，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破坏他的计划。
他站起身，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脚步沉稳，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刀，沉声道：“查！给我查清楚那个姓梁的底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敢跟我作对！”
老和尚连忙应道：“老板，我当时听到了一些她们说的话。
那个老太婆的女儿叫他梁红，好像是什么城的……对了，是柘城！他是柘城来的！”
他努力回忆着当时听到的对话，生怕记错了关键信息。
“梁红？柘城？”
金长发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名字，指尖轻轻敲击着自己的掌心，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好，很好。”
他冷笑一声，“等过几天，我请的大降头师一到，咱们就去柘城，亲自会会这个梁红，让他知道，坏我好事的下场！”
他口中的大降头师，来自东南亚，手段狠辣，擅长各种阴毒的降头术，是他花了重金才请来的。
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柘城医生，即便有些本事，也绝对抵挡不住大降头师的手段。
老和尚听到“大降头师”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与安心。
他知道那降头师的厉害，有他出手，梁红必死无疑。
他捂着胸口，艰难地喘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
金长发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模样，目光在他胸口停留了片刻，淡淡道：“你伤的不轻。”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扔给了老和尚。
老和尚连忙伸手接住，入手温热。
他打开瓶盖，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胸口的几分滞涩。
瓶中装着十几粒暗红色的丹药，圆润饱满，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这个吃几天就好了。”
金长发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这丹药是他耗费不少资源炼制而成，疗伤效果极佳，寻常的伤势，只需一粒便能见效。
老和尚倒出一粒丹药，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热的药力瞬间顺着喉咙滑下，流遍四肢百骸，原本紊乱的灵力渐渐平复，胸口的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他连忙对着金长发拱手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恭敬与感激：“多谢老板！”
金长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目光再次望向窗外。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大厅，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但他的心中，却一片阴寒，对于柘城的那个梁红，他已经动了杀心。
一场发生在柘城与郑州之间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梁红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强大的敌人盯上，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不远处等待着他。
而他此刻，正与苏瑶一同收拾行囊，准备踏上返回柘城的路途，满心都是完成任务后的喜悦与归去的期盼。